我看着他无辜的脸,微微垂下了肩膀,
因为我知道,我只是随便寻个缘由拿他撒气,但他却像个可怜虫一样,小心翼翼地看我眼色,又努力为自己解释,
现在这样僵持的情况,是我所不曾料到的,
毕竟一开始我以为我会恨他恨得入骨,可没想到他却一改常态,丝毫不见权贵之威,
如果我要是再说点什么戳刀子的话,这人能立马哭给我看,还要抱着我的腿,攀着我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哥哥,我倒是想看他还能做戏做到多久,
也许人们都爱看高傲者低下头颅,为爱落泪的戏码,他们会为此感到畅意,会觉得有种大仇得报的期盼感,
但在人们眼里作为赢家的我并不兴奋,我甚至是有些平淡,
似乎我就是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人,不为他人对我的态度而或喜或悲,只剩下无尽的感慨和迷茫,
“陶意,宛城派人来联系我,我明天也许就不能在你身边了。”
“宛城?嗯?”
思绪中断,我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是敌对城,
陈肆年趁机抱上我的腰,将我揽进怀里,我不太自然地想挣开他,却被他下一句话愣住了神,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此去无归,你会伤心吗?你会替我有一点点难过吗?”
“哥哥,你会不会像付佑宁一样,为我哭呢?”
我的心快速跳了两下,不再挣扎,看着他粗糙的大手握上我的手腕,
“好吧,我知道的,恐怕哥哥一直盼着我早点死吧?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我哪里还敢奢求你会对我有一点点挂怀呢?”
他在发抖,他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明天要见洋鬼子,还是害怕明天会死在外面,又或是害怕根本不会有人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
我沉默不语,抬手摸上他的头,
“陶意,你再抱抱我吧,求你了。”
陈肆年的眼泪滴到我的脖颈上,却又被他飞快擦去,
他压抑住抽泣的声音,最后叹息道,
“外面开始卖西瓜了,你想吃吗,我去给你买。”
原来都已经到夏天了,我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好像前不久我还在当服务生呢,
我看着他放下我,站起身朝外走去,默默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算了,我去吧。”
我知道他是懂我意思的,所以他眼角的泪终究是没能忍住,一滴又一滴地掉落下来,
他将我扯到怀里,不断地在我颈边蹭着,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也舍不得我的对不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
“你想多了,我怕淮城没了,我也就没落脚地了。”
我淡淡地反驳他,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对我“以下犯上”,
他趁我不注意,突然吻了下我的耳后,
我转身便扇了他一巴掌,冷眼看向他,直到他歪着脸又跪坐回地上。
这是第一次,我主动进入他的生活,
我摸着车窗默默心想,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我自己,毕竟现在我也是淮城的一份子,
“等到了地方,你就在车上待着,如果我要是没出来……司机会送你回去的,如果我要是出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条路走……”
陈肆年的手心里全是汗,他居然把这种大事和我赌在一起,
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了眼他,然后偏过头盯着窗外,
“出来再说。”
宛城的人约在下午见,但陈肆年决定提早过去,以防后患,
他随手拿起前面放着的报纸,想和我讲几句话,结果我就看见他猛地叫住司机,要求他朝付宅开去,
我不解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处于一种极端愤怒中,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他扯开车门就往下冲,疯狂踢踹着大门,
我连忙下车跟着他,就听见他对着付佑宁大骂出声,
什么不要脸乱七八糟的一通乱喷,我这才反应过来,貌似是付佑宁有了新欢,
眼见付佑宁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赶忙咳了一声,令陈肆年闭上嘴,
我相信佑宁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避重就轻,只说是他发病,自己没管好狗,打扰到他过日子了,
我再三道歉,带着人就要离开,却发现这两人突然又开始互相斗气,
陈肆年被激得咬牙切齿,冲上去就要动手,
情急之下我掏出他之前塞在我手里的那把枪,抵住他的后背,
“哼呜。”
他不再动作,垂下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我无奈叹气,现在的人总是这样冲动,什么事情都只看表面,从来都不深究其中,
收起枪后,我转身就走,果然不出所料,那男人立马跟上我的步伐,老老实实地坐回车上,
他背对着我,透露出一种落魄感,就像是斗败的狼犬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又被主人责骂那般的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呢?委屈主人没有站在他那边,而是选择和别人一起打压他吗?
“陈肆年。”
我低低地唤了他一声,难得他只是默默用头磕着玻璃,没有立马扑到我的怀里,
“陈,肆,年。”
我一字一句地又喊了一遍,他别扭地回头,红着眼看向我,
我叹了口气,向他缓缓伸出一只手,
“到我这来。”
陈肆年眨了眨眼,试探性地接过我的手,然后将脸轻轻贴在我的掌心,
我用拇指拭去他眼里那些因打抱不平而产生的愤怒,只留下一些不安和莫名的渴望,
“人各有命,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他立马失落地拧起眉毛,然后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
我一时不察,猛地扑到他怀里,他将我整个人紧紧搂住,低诉道,
“我就是看不惯……,明明锦霖对他这样好……”
他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始哽咽,
“我知道的,我以前是畜生,你现在很讨厌我……,我要是真死了,要是真没回来,你会不会比付佑宁还快……应该会吧,毕竟你早就想忘了我……”
原来他不只是替叶锦霖难过,他还替他自己悲哀,
我叹了口气,按住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掌,
“你是想哭哭啼啼得去和别人吵架吗?能不能硬气一点?”
陈肆年胡乱在我背上磨蹭,停住自怨自怜,只是又把我抱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