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佑带路,三人落在洞庭湖畔,一路无话,暮见挨着润玉,关切的看着他。
那段记忆实在可怖,全无温情,若不是她理智还在,知道不该干预润玉的选择,她都想暗杀彦佑了,这样簌离无颜相见,鼠仙愚忠,就没人来打搅润玉,拉他入局了。
润玉安抚的给暮见一个微笑,长袖掩盖的手却慢慢收紧,这里他确实熟悉,彦佑倒是没骗他,可这给他的感觉却很不好,窒息、压抑、恐惧、抵触,还有愧疚,这些复杂的情绪在胸腔冲撞,让他对过往的预期一低再低。
但他既然决定面对,就断没有回去的可能,掐诀避水,三人缓步在湖底行走,彦佑带他们停在一处洞府,上面刻着云梦泽三字。
只这三字,就让润玉方寸全无,心神俱震,他头疼欲裂,过往种种被生硬的塞回识海,第一眼,看到畏畏缩缩的稚童,他便本能知晓,那是他,唤作鲤儿,他被一圈孩子围着,阵阵指责厌弃声入耳。
虽然现在看来不过尔尔,但润玉却能体会其中的委屈失落。
画面一转,阴冷幽暗的洞府里,幼小的他随意躺在地下,浑身渗血,龙角龙鳞皆除,一道稚嫩,又带着超乎年龄的漠然的童声缓缓道来。
“我最害怕的,是寒冷,是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这种寒冷会一点又一点的刺入肺脏,深入骨髓…冷到极端的时候,仿佛全身肺脏,骨头都在沸腾,恨不得烧尽身上最后的一丝余温,耗尽心头最后一滴的热血。随着时间流逝,身上其他的伤都已经好了……为了娘亲别怕,为了不再被叫怪物,我会用骨刀切下新的龙角,剜下龙鳞,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润玉脚步停滞,他脸色苍白,瞳孔震动,那些画面的感受,似乎激起了身体的本能,寒冷,痛,想吐。
他……全想起来了。
原来,他生在这里,困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他想起了年幼的鲤儿听闻鱼离水可死,便义无反顾的跃水而出,仰躺在湖边,静静等待着死亡,以及解脱。
那晚的月光很美,撒落下来,如世间最轻柔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莫名感动,生命的尽头,有这美景相送,也不枉他来这一遭。
虽然愧疚不能陪伴娘亲,但想想没他拖累,她也会活的轻松许多,鲤儿难过又安心。
可等了许久,他还未死掉,没有经验的他以为要先闭上眼睛,留恋的看了最后一眼月光下的洞庭湖,缓缓闭眼。
润玉以第三人视角看着他与母神的初遇,自然不会如鲤儿一般,只单纯的觉得仙女姐姐漂亮,他看穿了荼姚眼底的算计与嫌弃,倒不怎么生气,人与人初见,本就没有感情,何况是情敌之子,且,就是他自己,也觉得鲤儿傻乎乎的,没有脑袋。
之前的怅然低落,都随着遗忘一切的鲤儿被牵着上天宫一扫而空,他记起了他的家人,记起了暮儿,这些美好的记忆,又怎会是他曾经抛弃的记忆可以比拟的。
润玉看向蹙眉忧心他的暮见,第一次不顾礼仪羞涩,当着外人的面,紧紧与她十指相扣,便生出无限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