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映篱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她将江小楼做过的事公之于众之后,就回了知青点,打开了柜子,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杏子果酱和人参蜜找了出来。
其实人参蜜陶映篱是这两天没去上工,自己在宿舍里偷偷鼓捣的,所以人参的药性还没有浸透到蜂蜜里。
毕竟百年老参那么罕见,让别人看见了肯定不好解释,她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炮制。
但这人参蜜里毕竟加了桃花露,而且加得还不少,即便没有人参本身的药性,吃了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更何况邮寄东西路上还要耽搁时间,东西到了外公外婆也不可能一口气把人参蜜这种大补的东西都吃了,趁今天有空寄过去正合适。
陶映篱把准备给陆铮母亲的那一份人参蜜单独留出来,收进了柜子里,就从柜子最下面一层,拿出自己下乡时带来的真皮手提箱,把要邮寄的一堆罐头瓶装了进去,提着手提箱在路边等到了一辆牛车,就搭着顺风车来到了镇上,带着手提箱去了邮局。
邮局的那位中年女办事员看见陶映篱寄这么多瓶瓶罐罐的,还是分开两个地方寄,有些咂舌地说道:“这玻璃瓶子这么压秤,你还不如装成大罐寄回去呢!我看光你这些瓶子罐子,就得用不少邮费。”
陶映篱只好解释道:“是给亲戚的,都放在一个里头不好分。”
“这有啥不好分的……”女办事员的目光瞥向陶映篱手里那两罐人参蜜,也没把里面那些比铜钱还大的薄片联想到人参上面去,暗自嘀咕道:“也不去多贵重的东西,恐怕邮费都比东西贵了。”
其实倒也不是办事员多管闲事,而是这个年代邮寄东西真的很贵。
即便是乔家和陶羡君这种高收入群体,也不会天天给陶映篱寄东西,因为这样寄真的是寄不起。
陶羡君从上海那边给陶映篱寄一次东西,往往就要寄一大包,每次按重量和路程一算邮费,就要七八块,有的时候甚至要十块出头。
所以哪怕陶映篱在家里很受长辈们喜爱,通常一个月也只能收到一到两次包裹,再多基本就不可能了。
而亮珠镇这种小地方,花钱往外寄包裹的本来就不多,办事员也是怕一会儿算完了钱,陶映篱又嫌贵不寄了,白耽误她一阵工夫,所以才出言提醒。
眼下见陶映篱坚持要寄这一堆瓶瓶罐罐,办事员也就不再废话,开始给陶映篱的包裹称重,分开打包算钱了。
“九块七。”
办事员按照陶映篱填的地址算完了钱,用一副“你看我早说了吧”的眼神看着陶映篱,示意她交钱。
陶映篱没把这些钱放在心上,拿出小钱包,就从里面抽出来一卷钱,打算数出来九块七递给办事员。
然而她的小钱包塞得太满了,一把钱抽出来,就一起带出了几张票,散落着掉在了柜台上。
办事员的眼睛在其中一张票上扫了一眼,目光顿时就挪不开了。
陶映篱掉在柜台上的票里,有一张皮鞋票。
这个年代工业生产力不像后世那么发达,像是包含橡胶、金属、塑料、真皮、真丝等需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或本身就含有高新技术、亦或者相对稀缺的商品,都是需要工业券和对应的商品券才能购买的。
皮鞋就在此类当中。
邮局的女办事员名叫赵淑琴,今年三十七岁,家里有个女儿,正是爱美的年纪,这段时间跟她闹着想要一双皮鞋已经闹了许多次了。
眼下赵淑琴看见陶映篱有皮鞋票,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她主动帮陶映篱把掉出来的票都捡了起来,递给陶映篱的时候,一双眼睛望着最上面那张皮鞋票,殷切地问道:“小姑娘,你这皮鞋票……能不能换?”
赵淑琴厚着脸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陶映篱拒绝的准备。
毕竟陶映篱这个年纪也是爱美的时候,她也没把握陶映篱就能忍痛割爱。
然而陶映篱根本就不缺鞋穿,带过来的皮鞋也有许多双,闻言就抬起头看向赵淑琴,反问:“你想怎么换?”
赵淑琴考虑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我用火腿跟你换,你等我几天,等四号赶集那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拿火腿,一切两半,咱俩一人一半。”
这年头猪瘦,一个火腿的重量在十斤左右,而皮鞋一双是十几块,鞋票再贵也贵不过买鞋的钱,赵淑琴答应给陶映篱半根火腿,倒也没占陶映篱的便宜。
陶映篱想了想,猜测这个办事员应该是和肉铺的人认识,就点了点头,把票塞回钱包里,说道:“行,我那天带着票来找您。”
寄完了东西,陶映篱就转身离开了邮局,去国营饭店吃了个饭。
由于回村的牛车要下午四点才启程,从镇上到解放村的村口就要七里地,这么远的路陶映篱也不想走着回去,于是就在镇上逛了一圈。
她拿着外公乔景行的特供证,去把这个月补贴的副食品给领了回来。
乔景行是文艺一级,享受的待遇很高,每个月固定下发肉四斤、蛋三斤、白糖两斤、甲级烟两条,除此之外,还有奶粉两斤或者鲜奶三斤,按照当地的实际条件进行供应。
亮珠镇没有奶牛场,陶映篱领到的,自然就是奶粉。
除了奶粉之外,陶映篱还领到了两条“参童”香烟,剩下的几样,发下来的不是实物,而是对应的副食品券。
陶映篱领到的这些票上都有特别供应的字样,拿去买副食品,价格大约只需要付市价的三分之一。
比如供销社平时卖鸡蛋,一斤是八毛五到九毛三之间,但用特供票就只需要三毛一,其他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陶映篱不喜欢动手做肉菜,就没有用那几张肉票,而是去供销社把这个月的鸡蛋买了,打算以后每天早上吃一个水煮蛋。
她买完了自己要的东西,又给陆铮买了一件男士背心打算还给他,这才离开了供销社,坐着村里的牛车回了村子。
而此时此刻,陆铮已经打完了草,正在马棚里,发泄似的闷头铡草呢!
陆母在院子里,看着堆成小山的草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快别铡了,这些草都够马吃到明天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