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文才在前边带路,师徒三人直奔镇子的东边,因为路程不算远,我们便走着过去。
路上师父跟我解释起“问米”,他一边嘬着烟杆嘴一边说道:“‘问米’其实就是一种通灵方式,只不过它通的是地府的灵魂,如果人死后鬼魂还没有投胎,那么就可以用这种特殊方式将灵魂呼唤到阳间。因为鬼没有实体,所以只能附身于人体在阳间短暂停留,这样我们就可以跟鬼魂对话了,因为召唤仪式中要用到白米,所以人们一般称之为‘问米’……”
我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找谁?难道师父您做不到吗?”
师父回答道:“鬼属阴,男人身上阳气太重,会让鬼附身变得更加困难,所以还得是女人来做比较合适……”
我看师父说着说着有点心虚,但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看到文才在一旁捂着嘴窃笑,看他们俩表情如此怪异,我只能想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身份可能不一般,弄得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现在到底要去找谁,我偷偷问了文才,他只回答说:“嘿嘿,她是师父的旧相识,等会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我们到了安乐镇的东边的村落,这条村子叫东头村,我以前只是路过,村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对东头村并不熟悉。进村走了不到百步,路边一间庙堂吸引了我的注意,宏伟大气,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热闹非凡,我不禁感叹道:“没想到东头村居然还有这么气派的庙宇,真是不错啊!”
没想到师父停在庙门口冲我们点头,又对着文才努了努嘴示意他进去,我想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便跟着文才一同进了庙。
庙里两扇红色的门敞开着,里面供奉的神像还挺多的,有人正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祷。在神像附近还有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摆了好几排巴掌大的小孩模样的陶瓷,有几十个,其中还有几个颜色较深,眼部被红布盖住,架子前面也是一样有供桌香炉。第一次看见供奉小孩塑像的,而且数量还这么多,这让我对这件庙宇更加充满了好奇,迫切想知道这主人是谁。
文才没有烧香也没有参拜,扫视一圈之后发现要找的人不在又直接往里走去,我在庙里只看到参拜的信徒,并没有发现庙堂看守者,我心想:“这间庙的主人真奇怪,大白天的敞开门不在外面看着,就不怕东西被偷了去吗?”
我和文才来到后堂,我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在参拜神像,她戴着红色头巾,身穿鲜艳的红花绿叶袄,一身打扮很是喜庆,只听她嘴里念道:“王母娘娘在上,信女蔗姑诚心上香……”
她一边上香一边说道:“你们要拜神就到外面拜,这里是本仙姑的私人空间,要是找我有事呢请先到外面等会,我马上就出去……”
说到这里她回头瞥了我们一眼,文才傻傻的盯着她笑,问候道:“师姑好!”
那个女人发现是文才,严肃的表情立刻舒展开,眉开眼笑的问道:“原来是你这兔崽子啊?还记得来看望我呢?诶,你旁边的是谁啊?怎么没见过!还有啊,你师父呢,他是不是也来了?”说着往屋外张望。
她一下子问了我们好几个问题,我都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答,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更在意师父。
文才立马拍着我的肩膀介绍道:“师父在外面等着您呢!这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张沐,我们来是为了……”
师姑好像对我们俩并没有什么兴趣,还没等文才说完,师姑一把推开我俩,就去往镜子前面打扮起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不一会的功夫,师姑急匆匆打扮完就一路小跑去外面找师父了,完全无视了我俩。我大概是看明白了,这个穿着喜庆的女人应该是师父的师妹,她一个人看守着这么大个庙,想必本事也不小啊!
我们跟在师姑后面来到大堂,师父正在大堂的椅子上坐着抽烟,看到师姑之后立马站起身来笑着点了点头,师姑一脸的娇羞,问候道:“师兄,你终于来找我了?好些日子没见,可想死我了……”
我和文才对视一眼,文才看到我一脸懵的样子,小声在我耳边解释道:“师姑一直暗恋师父,可是师父从来没有同意和她在一起,他们俩每次见面都这样,哎呀,一身鸡皮疙瘩……”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对师父如此充满爱意,倒是很想看看师父会如何应对。
师姑说着就要抓住师父的手,师父假装找我俩闪身躲避来到我们身边,还不停地对我们眨眼睛。
我看文才无动于衷,于是站出来解释道:“师姑,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有事想请您帮忙的!”师姑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盯着师父。
初次见面,我也不吝夸赞:“师父经常跟我们说您端庄大气,本事了得,热心善良……”我脑子极速运转,把我能想到的赞词都掏出来了,接着我又连用十几个词儿夸了一遍,师姑听到我这么一顿拍马屁,心里也不由得美滋滋,总算是瞧了我一眼。
师姑满脸微笑,轻柔的说道:“真的吗?你师父平时真这么夸我?”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的眼神我又心虚的低下了头,不停示意文才说点啥,毕竟说谎话也不是我的强项,文才只顾着偷笑全然不顾尴尬的我。
师父见状只得点了点头说:“是啊是啊师妹,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徒弟的……”
师姑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她突然变脸,笑容一瞬间消失,打断师父的话问道:“行了行了,我还不了解师兄你吗?你能这么夸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说吧,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到师姑突然变脸,师父语塞了一会儿,然后支支吾吾地说起我们的来因:“额师妹,是这样的,小沐有个叔叔去年被僵尸害死,后来僵尸也被我们消灭掉了,但是最近他的叔叔又给小沐托梦告诉他有危险,所以我们就想到来你这边‘问米’把他请上来,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些什么……”
师姑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踱着步子,我问道:“师姑,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酬劳您随便提。”文才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师姑,小沐家里条件不错,如果是钱的事儿那就不算个事!”
师姑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前几年就决定不再帮人‘问米’了,太伤身体,而且跟地府阴差打交道很累的…既然这件事对你很重要,那我看在师兄的份上可以破例帮你一次,记住啊,就这一次,有什么想问的要提前想好,时间也不会很长,一定要长话短说!”
我欣喜的点头答应,师姑一招手示意我们跟上她,我们四人就一同来到了庙后堂一间屋子里。
屋外门窗上贴满了符箓,从屋外看不到里面的模样,进门之后屋子里一片漆黑,师姑点燃了两根白色香烛,我们这才看清屋内的摆设。
屋子里的东西很简单,门窗跟外面一样贴满了符箓,屋子正中间有一张长形木桌,上面摆放着香烛、黄符、桃木剑、柳条和三碗白米等施法器具,每碗大米上还放上一个生鸡蛋。
师姑坐在最里边,我和她相对而坐,师父和文才分坐两侧。师姑问道:“等会我会施法叫你叔叔上来,他会附在我的身上,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也就是你叔叔,明白了吗?”看见我点头师姑又向我要了二叔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问米”过程比较简单,只见师姑抓起一把白米洒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扶在桌沿上,嘴里碎碎念起了咒语,我也听不太清,师父和文才很是淡定,在他们看来这对于师姑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师姑念了不一会儿,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变成双手使劲拍打桌面,看得我都心惊肉跳。
其实要问二叔的问题很简单,就是他死前说的威胁到底是什么。师姑拍打桌面没多久,嘴里开始念着:“张智发,张智发,你的侄子张沐有话要问你,你快上来吧……”重复几遍之后突然“啊”的一声,师姑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开,整个人往后一仰,摔倒在地。
师父和文才被这情形吓了一跳,收起轻松的表情,立马上前将师姑扶起来,师姑揉着腰嘴里骂骂咧咧:“没道理啊,我都和鬼差谈好了,他就要上来了,怎么我的法被破了呢?”
师父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从没见你‘问米’失败过,也许并不是地府的问题,可能是我们这儿的问题!”
我们三人看着师父疑惑不解,经师父提醒,师姑恍然大悟跑过来抓着我的手问道:“张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整懵了,连忙解释道:“我…我有什么问题吗?师父、师姑,我什么都没干呐……”
“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做,你自然就是!”
说罢师姑掏出一张黄符贴在我的脑门上,师父也过来帮师姑一起施法,我不敢乱动,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得乖乖等待结果。
不一会儿,他们三人围在一起看着那张黄符,师父率先笑了起来,紧接着师姑也大笑着,就剩我和文才不明所以。
文才问道:“师父、师姑,小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笑?”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没事小沐,我们还可以再来,你的事后面再跟你解释,先把‘问米’完成吧!”
师姑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块黑巾,戴在我头上,也不过多解释又坐到我对面重新开始施法‘问米’。
这次比第一次要顺利得多,师姑呼唤过二叔之后,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几秒钟之后又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我想应该是成功了,在我面前的这副躯体虽然是师姑的,不过灵魂暂时是二叔的。
二叔看着我说道:“小沐,凤娇兄,好久不见,你们终于来找我了!”
我瞬间泪水打湿了眼眶,肚子里有一大堆话想和二叔说,但我只能忍住,目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要尽快问清楚他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问道:“二叔,您临死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二叔回答道:“我本来想托梦给你,可是无论我怎么开口都只能对你说出死前那段话,现在我就告诉你当时的情况。我记得当时你和老耿去拿火把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只僵尸的背后又飞出来一只僵尸!当时我们都慌了神知道肯定打不了,所有人只想要逃跑,可是最终一个也跑不掉!它太厉害了,比杀死浩子的要厉害太多,我们都是被它杀死的!那么多兄弟一瞬间就死了,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二叔越说越激动,使劲拍打着桌子,整个人全身发抖。
我察觉到二叔状态有些不对劲,立刻安慰道:“二叔您别激动,您的意思是我们消灭的是杀死浩子的那只僵尸?而真正害死你们的是另一只更厉害的僵尸,如今还游荡在外?”
二叔瞪大了眼睛,嘴里流着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的,小沐,你要小心,它太厉害了,凤娇兄,凭你一己之力也不一定够,你们一定要替我报仇,替我十几个兄弟报仇啊……”说着二叔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对着我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师父见情况不对,立刻咬破食指点在了师姑的眉心,师姑的躯体这才安静下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我泪如雨下,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文才来到我身边安慰我,师父继续给师姑施法帮她恢复。
师父解释道:“人死变成鬼,冤死的就变成厉鬼,智发生前性格开朗,为人风趣,没想到长时间待在地府不投胎,冤魂不散,如今怨气也变得这么重,看样子要重新给他做一场法事了!”
师姑不多时也醒了过来,我愧疚地对她说道:“师姑…真是抱歉,我没想到找二叔‘问米’会变成这样子……”
师姑虽然性格有些许捉摸不透,可是为人乐观开朗、正直善良是毋庸置疑的,看见我哭的跟个小孩子一样,她也立马安慰道:“我们做这一行的就是这样嘛!这也是我不愿帮人‘问米’的原因呐,不用太往心里去,还好这次没砸了我的招牌,对了,你要问的问明白没有啊?”
我点了点头,此时我心中很乱,不知道二叔说的那只更厉害的僵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师父刚刚也听到了,估计心里也有个数。我看师父也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便也没再无谓的担忧下去,这只僵尸仅凭我们几个应该是搞不定的,方法只有回头再想了。
我们出来之后稍作休息,在“问米”结束后师父也没说话,就一个人坐在一边抽烟。师姑听说有个很厉害的僵尸后表示要帮忙的话可以尽管找她,说她虽然比不上我们的师父,但是也差不到哪去。
跟师姑道别后,我们也就回了安乐镇,天色已经不早了,秋生看我们都不在家还到处找了一遍,看到我们回来之后便问起了今天的事情,知道还有一只僵尸后他倒是不屑一顾:“僵尸有什么好怕的?碰见我们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师父反驳道:“都过去快一年了,除了清水镇那一次之后你们有听说过哪里出僵尸了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师父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它居然能一直潜伏着而不被人发现,看样子这一只僵尸比我们之前所有遇到过的都要恐怖,也更聪明!”
听到这话秋生咽了口唾沫,我估计他心里只想收回刚刚说过的话吧!
紧接着,师父背着双手望着北方对我们说道:“我想我们要去清水镇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