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政扫了一眼堂下众人,将公文轻轻的撂在桌子上。
“为人师表,需人品端正,你们自己说,你们够不够格?”刘政语气很平和,但却如洪钟般敲在十几人的心坎儿上。
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
“王爷说得对,确实不够格。”
“啐!没想到是群猫三狗四的玩意儿,一个个看起来人五人六,居然去干这等不入流的勾当。”
“我急说嘛,吕大人想来公正,为何会将这几个孽刷下来。”
“还当什么秀才,去当蟊贼皮条客好了。”
十一人身前面对刘政的质问,身后感受着百姓们鄙夷的眼神,不知所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刚才的那股子劲头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身为读书人,连最起码的尊严气节都能放在地上随意践踏,生的端庄大方,却净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本王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脸面为人师表?”
刘政语气略微加重,他是真生气,为这些书生的所作所为所不耻。
“若是还知道自己是个读书人,就给本王好好悔改,若是不知悔改依旧我行我素,别说是教书先生,便是你们秀才的身份,本王也给你们摸了去。”
刘政说完,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吕迁也不耐烦的摆摆手:“散了吧,都回去吧。”
随后他也跟着刘政离开。
一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尾,十一人再怎么义愤填膺也无济于事,只后悔当初怎么就做出那种事情。
当然,也有人心中依旧不平,觉得自己太过冤枉。
刘政与吕迁走在路上,吕迁欲言又止三次都没张口,刘政放慢脚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对这些秀才太过严格?”
吕迁一拱手:“下官不敢,只是觉得咱们招的是教书先生,能教好童生便是,至于他们的生活作风,应该影响不大吧?况且我凉州当下大力发展教育,正是缺少人才的时期,整个武威郡不过才四十多个秀才,这一下子刷掉十一个……”
“你觉得可惜了?”刘政反问道。
吕迁点头:“是有点可惜的。”
刘政笑着摇摇头:“正因为咱们招的是教书先生,才更不能掉以轻心。一个坏童生,碰到一个好先生,或许能让他学好。同样一个好童生,碰到一个坏先生,也极有可能耽误了他。”
“童生是一张纸,什么都不懂,甚至不能用好坏来评判。教书先生便是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什么,童生就记下什么。本王可以允许一个教书先生学识不够慢慢提升。但决不允许一个人品不行的教书先生影响整个学堂的童生。”
吕迁点点头,王爷的做事风格,他确实有点儿跟不上趟。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教育部,因为耽搁了一点时间,这边的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半。
考试只给一个时辰,并不像春闱秋闱那般,入闱就是连续几日。
屋内一共才三十来个考生,光监考就十几个,这场面不亚于前世面试场景。
刘政随意的在考场内转了几圈,时不时地驻足在考生跟前看他们所答题目,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宋世才拍了拍手说道:“时间到了,请诸位停止答题,在答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放在桌案上,就可以离开了。”
满屋子有老有少,有的带着笑,有的垂头丧气的出了考场。
教育部的工作人员将答卷都收上来,交在宋世才手中。
刘政过来问道:“先生几日能够看阅完所有答卷?”
“王爷,一日便可。”
“好,那就劳烦先生了。”
第二天一早,宋世才顶着红彤彤的眼睛将考卷送到了凉王府。
“先生何苦如此辛劳?该休息的时候得休息呀!”刘政看着疲惫的宋世才,心中敬佩有怜惜。
宋世才笑笑道:“王爷大兴教育,老朽这把老骨头自然要拼尽全力支持才行。”
两人相视一笑,宋世才递过考卷:“上边六份是老朽觉得还不错的,请王爷过目。”
刘政摆摆手:“既然此事交给先生,自然由先生全权办理。况且题目都是先生亲自出的,肯定比小王更能把我答题的要点。就按照先生评判的来吧,让我看看他们都是谁。”
刘政没有多翻,只拿起上边六份,大略看了一下他们的答卷,刘政满意的点点头:“戴明诚、柯辽、都玉泽、严升荣、习惠、赵凡。好好好,这六人答卷都很不错。先生,张榜吧。”
于是乎,教育部门外墙上,很快贴出了红榜,六人的名号一一在列。
另外,在红榜的旁边,还附加了一则告示:编制先生考试未通过者,可继续参加镇教书先生考试。考试时间定在三日之后乡试闱场。
三十多个秀才考完试就开始等,没曾想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红榜。
榜上有名的,欢喜庆贺,榜上无名的,也心中暗自鼓劲儿,要在三天之后的镇教书先生考试中,争取通过。
“中了中了,我赵凡果然中了!”赵凡用力攥紧双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次考举人不中,他都想要放弃了。妻子苏玲一人支撑着他们的小家,里里外外受了不知道多少的辛劳。
如今自己考中编制先生,对他们清贫的日子来说,那绝对是偌大的帮助。最起码,娘子不必为了给自己买书本,寒冬里顶着刺骨的风雪给富人家洗衣服……
赵凡强摁心中的激动,急急忙忙跑回家中,进门就喊:“娘子,娘子,我中了!我考中编制先生了。”
屋内,正在纺纱的苏玲听到夫君的呼喊,双手扶住身后的孩子,刚忙起身开门。
“娘子,我中了!”此时,赵凡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一把抱住妻儿,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这几年,他压抑的太久了,每每落举都是一次打击。每次落举,他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没给自己一天放松,日复一日的早起五更读书,直至深夜才吹灭油灯。
这几年他想过放弃,每次看到娘子挑灯织布,看到娘子原本细嫩的纤纤玉手因为洗衣服变的发白,甚至冻伤,他都想干脆放弃读书,找个活儿干贴补家用。
可是他不敢说,生怕娘子失望,怕让娘子白白受这么多的苦难。
如今不一样了,他中了,成为了凉州教育部下辖事业单位编制教书先生!
“娘子,以后换我来照顾你跟孩子!”
这些年来,他终于有勇气说出一个男人早该对妻儿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