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是那种人?哼,你可太是了好吗!”
将屋顶的窟窿扒拉得再大一些,陆小定直接把脑袋伸了进去,一脸嫌弃地盯着陆小安看了半天,说道:
“姑奶奶我在青石山闭关的这些年,别的事不清楚,你的那些破事,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欺男霸女,目无尊长,游手好闲,顽劣不堪……
要不是后来被送去新月宗,你现在恐怕,早就和你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对方信息量极大的一句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陆小安重新抬头看向屋顶:
“小,小定姐,你能把话说……”
“不能!”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陆小定一口回绝,迅速收回脑袋,在屋顶坐定。
“别说我只是偷听到些只言片语,就算真的清楚,也不可能跟你说。”
“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身世血脉那些东西。”
看似随意地自答完毕,陆小安收回目光,接着又问道:
“这里不是新月宗,也不是青石山吧?”
“把身子骨泡干净,有人要见你。”陆小定说话的语气,稍微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故弄玄虚……”
不满意地嘀咕两句,透过屋顶的窟窿,看了眼星光点点的天空,陆小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叹息道:
“小定姐脚法不太行啊,没有月亮的夜晚,就像没有太阳的白天一样。”
“现在就是白天。”
陆小定语气僵硬地迅速纠正,“你要是敢跑到外面去,指定比灵泉山的鹿家兄弟下场还惨,我说的!”
“呃……我人还在极暗之地就行。”
套完话,陆小安好好洗了把脸,突然言语激动地问:
“你说有人要见我,是不是……有个貌若天仙、性子温和、年纪相当的漂亮妹妹,要介绍给我当……”
“痴人说梦呢!”
陆小定瞬间无语,“别瞎猜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要不是陆云那老匹夫,如此低声下气地央求,我才懒得管你。”
“咳咳,小定姐啊,怎么说他也是你爹。这么多年一直窝在那里看园子,也不容易。”
“狗屁不容易,你小子才活多少年,就敢在姑奶奶面前充当大人了?闭嘴吧你!”
“小……”
陆小安还想说什么,嘴刚张开,一只带着奇特气味的白色云头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回过神来,他发现鞋子的前端部分,不偏不倚,正被自己含在口中……
“我X你……”
“让你说我脚法不好,让你跟我没大没小!再敢跟我逼逼叨叨,后门跟着前门爆!”
含混不清的话刚要骂出口,屋顶传来陆小定节奏感十足、震慑感拉满的清晰警告。
陆小定只觉身下某处一凉,赶紧连着云头鞋一起,将整个脑袋完全缩到了水下。
…………
之后的半个多月,陆小安一直半睡半醒地窝在水温几乎恒定的浴桶当中,再没多说过半个字。
这天正在打盹,被一只制式熟悉的鞋砸到脑袋醒来,陆小安抬头看向屋顶,透过窟窿,正好看到挂在天空的一轮圆月,他沉闷已久的内心终于又活泛起来。
苦思一番,他故作怅然地感叹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狗屁倒灶,下一世争取当女儿吧。”
陆小定丢下来一只包袱,“应该差不多了,换好衣服出来,让我闻闻。”
“不是吧小定姐……在这里折腾这么久,真就是因为……我身上味儿重?”
“是味儿臭!虽然我闻不大出来,但肯定是臭不可闻的那种!”
陆小定纠正道,“要怪,只能怪见你的人要求多。”
“臭男人臭小子,不都这么叫嘛!搞这么香干什么……”
出来一边换好衣服,陆小安一边嘀咕。
然而等弄好之后,轻抬胳膊,轻轻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他马上便沦陷了。
“这个味儿……也太他妈好闻了吧!”
那香味不浓不淡,清清爽爽,似奶香,似花香,又似药香。
那种感觉,让陆小安仿佛置身于春日花海、和暗恋已久的女同学意外擦肩一般。
再嗅一口,又仿佛冬日早上醒来的那一刻,被家养的小猫咪笨手笨脚地爬上胸口,四目相对。
最后深吸一口,是高考查完分的那个夏天傍晚,一向含蓄的老父亲,高兴得亲自下厨的一桌硬菜。
半天不得动静,陆小定飞身下去,一脚踹开门,只见陆小安身穿白衣,半眯着眼,嘴角挂着让人莫名羡慕的笑容,正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
观之,像稚气未脱的少年,又像返璞归真的智者一般。
整个人看着俊朗秀逸,干干净净,仿佛水中月,明明可近可亲,实际又清静孤高。
这么多天来,陆小定第一次真正认可,对方确实是陆家老祖的嫡亲。
清风拂面,一股同样让她迷醉的微香飘来,在将要失去理智之前,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背对着屋门,清声提醒道:
“快走吧臭弟弟,一会月亮下山,恐怕都见不到那人了。”
“哦哦哦……”
如梦初醒,陆小安追身出去,“小定姐你跑什么,你还没闻呢!”
“臭男人搞这么香,本姑娘闻着就恶心。”
陆小定碎骂两句,衣袖一挥,用长绳卷起对方腰身,开始在星空中移形换影。
刚刚生出好心情的陆小安,突然眼前一黑,半晌两脚重新落地时,只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
重新目睹对方的狼狈,陆小定心下得意,过去一掌轻轻拍在他肩膀,稳住对方身体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人在林子里面,去吧,姐姐我在这儿等你。”
天地星辰恢复正常,陆小安揉了揉眼,看到前方无边无际、繁花似锦的一片桃林,他没好气地回道:
“这林子这么大,我哪儿知道人是谁,人又在哪里啊。姐姐您修为通天,就不能一步到位,直接带我过去?”
“我和里面那人的修为差距,比你跟我的还大。坦白说,不是我不想进去,是我进不去。”
说完,陆小定当即飞身到远处的梧桐树顶,用一块黑布直接罩住全身,仿佛是在向他宣告:
这里没我,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