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医生在病房里守了一夜,兼着护士的责任,想亲眼看着女孩的病情转好。
可惜累了一晚上,还是挺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吱——”
小男孩轻轻打开病房门,腐朽的连接处扭转传出的声音惊醒了医生,医生瞬间警觉地站起,手紧紧捏住手术刀。
“是我。”小男孩小声道。
医生看到他稚嫩的脸颊上挂着疲倦的脸色,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威压般的煞气,那无形的血气环绕在他的四周,仿佛无数的“冤魂”在冲他吼叫。
“她烧已经退,你想看她的话,还是去清洗一下,你身上的血气太重了,会伤到小女孩的。”医生放下刀子皱眉道。
小男孩好像也明白,只是远远地看了病床上的小女孩一眼,然后对医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医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刚才小男孩带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恶狼在盯着他,让他汗毛竖起。
医生转过身来,却发现小女孩睁开了眼睛,那天真无邪的眼睛正无神的望着他。
他先是一愣,然后坐下来握住小女孩的手,感受着小女孩的温度,微笑道:“我是医生。医生懂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能明白就行。医生长舒一口气,很温柔地微笑道:“渴吗?想不想喝水?”
小女孩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点什么吗?”
小女孩依旧摇摇头。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女孩眼睛亮了起来,开口传出沙哑的声音道:“哥哥……”
医生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哥哥去洗澡去了,很快就来见你。”
小女孩弯颜笑了起来,像一个小天使,看得医生有些心揪。
小女孩只笑了一会,便垂下眼帘道:“哥哥他……去杀人了吗?”
医生一愣,下意识偏开头道:“你知道杀人是什么吗?”
“知道。”
医生诧异地转回头,耳里传进那可悲的故事。
可悲的经历。
……
“你怎么蹲在门口?”小男孩洗净身体,回来时却发现高个子的医生蹲在病房外,将头埋在双臂间。
医生抬起头,不在意地抹去眼窝处的泪水,可是不管怎么抹,那泪水越来越多,止不住的流。
小男孩皱起眉,刚想进病房就被医生拉住道:“她没事,刚才醒过来问你在哪,现在又继续睡了。”
“那你这是?”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小男孩没有回话,静静听他说起下文。
医生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揉了揉脸长舒一口气,笑着看着小男孩道:“她知道你去杀人了。”
小男孩微微有些动摇。
“我就问,你知道什么是杀人吗?”医生笑得有些扭曲,或者说有些难以接受,“她说知道。她说啊,就是妈妈不肯闭上的眼睛和满是红色的肚子,还有就是爸爸没有光亮的眼珠和无法接上的大腿。”
“很会形容,有点语言天赋,但这是死人。”
“是一个坏叔叔做的这件事,这件事就是杀人。”
小男孩皱起整洁的眉头道:“怎么回事?”
医生抽肩苦笑道:“她妈妈,被人侵犯了。刚好她父亲回来了,但可惜她父亲不敌对方,也一同被杀了。……都是当着小女孩的面……”
“那她呢……”
“犯人不是一个人,对方对小女孩不感兴趣,本想打包贩卖,但途中遭遇黑吃黑,小女孩被误伤昏迷。别人以为死了,就将她跟她父母一同扔到了死人堆。”
“这是她跟你说的?”
“简述了一下而已,总不能让我原话复述吧。而且你说的很对。”医生苦笑道,“小女孩很有语言天赋,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用最单纯的词语描述出最悲惨恶心的场面……反正我是受不了,我先哭为敬。”
“呵,年轻。”
“年轻咋了?我年轻至少我有人味,哪像你跟个石头一样没心没肺,昨天丫头受了重伤才肯送来医院!”
小男孩沉默下来。
医生摆出一副不服输不怕死的样子道:“反正我、我是不会让丫头跟你走的。”
“憋了一夜就憋出这些话吗?”
“怎么,不行啊?别以为我怕你,就、就怕你了……”医生瞪眼,说话声越来越小道。
小男孩扑哧一笑道:“行。”
“你、你说什么?”医生难以置信。
“你说的对,我其实就是就是没个人味,还差点酿成大祸。她……跟着你,会幸福些。”小男孩很是坦然道。
医生却不干了,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衣领想把他提起来,可提了几次都没提起来,才没好气的抚平小男孩的衣领,恶狠狠小声呵斥道:“你才把她丢下一次,你还想把她丢下第二次吗?”
“谈现实的是你,不谈现实的也是你,我能怎么办?”小男孩靠在冰凉的墙道,“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能好好成长,读上一所好学校,找到一份好工作,有一个爱她的好老公,这样不挺好的嘛?我还是继续当我的活神仙,修炼三五载上仙界玩一玩,看着你们生老病死,在你们碑上撒上一捧黄土,然后举杯独酌,暗自伤神。这样,挺好。”
医生沉默了一小会道:“文青病犯了?”
“呵,治好她的病。你放心,不会有人找来的。”小男孩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
“做事就得做全喽。杀个人,立俩碑,倒杯酒,祭人头,让她好好活着,复仇的事我替她做了。”小男孩转过身来笑道,“对了,提个建议。”
医生听到他刚才说的话还没回过神来,有些木木地回道:“什么?”
“给她改个名字吧。”小男孩看向窗外的秋色道,“你姓冉,那就跟你姓吧。我记得她曾自称小瑷,那就单取一个瑷字吧。”
医生抱肘道:“冉瑷?总感觉像是要染上什么病?”
小男孩白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阳道:“那就加个晨字,就当是我的祝福。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女儿,小心找不到对象。”
“滚,咒我是吧!冉瑷晨,取得好直男啊。不留下你的名字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男孩笑道:“知道我的名字干嘛?给我立像上供吗?”
“功是功,过是过。给瑷晨留个念想。”
小男孩沉默良久道:“楚雨泉。”说罢,人便在冉医生面前消失不见。
跟个鬼似的。冉医生不满地插兜,顿时一愣,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喃喃道:“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