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军不断接近,夹在中间往来的探报斥候也多了起来。
羊祜听到蜀军的变化,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敌若动,于己也需随之而动。
军队目标太大,往来调动,不可能逃出对方眼睛。
贾充建议道:“叔子,得先准备接敌了。”
贾充的一贯办法就是结硬寨。安营扎寨需要时间。如果对方动作快,自己绝对来不及。
如果能达到羊祜的预计构思,就必须先打一仗,给自己打出一个结寨固垒的时间。
羊祜明白,蜀军这么一逼,魏军反而退无可退。放开大路给姜维,那就相当于眼睁睁看着蜀军进逼长安。
武功和长安,还是太近了。
那就先打吧。
反正听到蜀军人数之后,要比自己这边少上不少。难说大胜吧,小胜逼退至少是能做到的。
可就在汉军前出的路上,姜维和刘谌却发生了分歧。
“大将军,列阵之后,我想自领前军。”
面对刘谌的要求,姜维回绝的很直白。
“两军接战非一般儿戏,且大王未经阵战,恐力有不逮。”
姜维不是担心刘谌要回新军兵权。新军本来就是掌握在刘谌手里,交给姜维,也是为了便于指挥。
可是这演习阵法,你根本没经历过,又如何能指挥的好?
思来想去,哪怕是把后军交给刘谌,姜维都没话说。
霍弋也劝道:“大王若是不放心,和伯约同在中军便好,我领毛炅去前军。”
他隐隐猜到了刘谌的意图。
这场大战可以说又会决定汉魏两国前途命运,一个年轻人,肯定是不想错过。
刘谌却坚持己见。
“我意已决,不过还需要大将军多多留意前军,配合我行事。”
姜维还是不同意。
“大王万金之躯,一旦有失……我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刘谌他不是普通将校,是北地王啊!
贵胄之躯,又凭成都、汉中二役,隐隐成为了军中人心所向。
可前军直接面敌,压力最大。万一你折了,陛下那里不好说,军心也没法收拾啊!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刘谌回身指向身后被马拉着的重物,于战马上问道:
“那我不去的话,大将军或者霍伯,你们又有谁会使这玩意儿?”
这话问出,姜维和霍弋都不做声了。
在刘谌的严逼之下,蒲元可谓是穷尽了毕生所能,堪堪能让这炮随军而动。
就算这样,一门炮,也要让至少三匹马来拉,速度才不至于太慢。
蒲元也是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召集了能找得到的打铁师傅,搜刮了陇右储备的所有铁石,到最后更是加上了城中武库里的军械甲胄。
砂范属一次性的,定好了尺寸,蒲元改用铁范,加快了工艺流程,给刘谌造出来了……四十余门火炮。
风机都干废了好几个,蒲大师累得肩颈酸痛。
刘谌也很不好意思,没想到把蒲元累出了肩周炎。
就因为它太重,蒲元并不认为减重随军能起到多大作用,还感慨魏国造得好好的军械,就这么浪费了。
刀枪这种还好说,可是甲具这种好东西,刘谌都狠下心来给扔炉子里炼了,弄得蒲元不知背地里埋怨了多少次,说北地王暴殄天物。
要知道这时候不是所有士兵都能穿上一副甲,更多的都是穿着布衣便上阵杀敌。
能具甲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倒不是刘谌自吹自擂,论起排兵布阵,自己给这二位提鞋都不配。
但要论起炮兵来,姜维和霍弋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如自己。
因为他俩没见过啊!
器物之利,莫过于亲眼目睹,才最让人心服。
姜维只能算是认识,他和蒲元的意见一样,是将此物安放于城上,配合守军守城。
大汉战马数量本来就少,要是带上它们,就有好多游骑没法儿持续作战。
可刘谌深知这玩意儿不止守城好用,所以力排众议,坚持带上了这略显单薄的大汉炮兵。
他是按宋代的方法训练这些士兵,一门炮安排了四个人。
自己挑的五百亲军,还是显得多了。
刘谌知道姜维的担忧,他的考虑也是合理的。
“那霍伯和我同去,配合我,这样可以吧?”
姜维是主将,不能轻动。王含和蒋斌也要各守一边,霍弋算是个好选择。
刘谌不是有意去抢,
姜维闻言,也只能同意。
临敌最忌上下不一,各自行事。刘谌退了一步,但还是坚持在前,霍弋同在的话,起码能护他周全。
斥候来报:“魏军距此不足二里!”
其实不用斥候,在马上,凭目力便能看到彼此的大纛。
姜维于马上沉声道:“各军列阵,缓缓而行!”
两军交战,从来没有什么列好阵势,然后将领单挑的画面。
单挑总有一方会输,那么被砍翻之后,士兵们又该怎么指挥?
提前布置好阵型,也是怕对方突然袭击,自己来不及准备。
刘谌和霍弋上前,布置阵型。
继续向前,一排一排的魏军已经能够分辨得出。两翼,更是魏军驰骋多年,并引以为傲的骑兵。
早有目力好的军士登上楼车,不断估算着两军距离。
“五百步!”
说是霍弋配合,可是到了前方,刘谌只是让亲兵将战马牵引之下的火炮按三列排好,然后继续掩在前军之中,没有对霍弋多加干扰。
“四百步!”
霍弋随着军马上下起伏,感慨道:“大王胆识过人,甘冒险地,勇气可嘉。
他沉吟半晌,还是直言道:“可你也不该同伯约相争。”
刘谌能够力挽狂澜,霍弋觉得在刘禅诸子里,已经相当出色了。可是行军打仗,刘谌不是资历尚浅,而是压根儿就没这经验。
他作为太子庶子,知道皇室子女的教育从来就没有什么兵略。
让刘谌前出至此,是姜维和霍弋不得不作出的妥协。
这种话,姜维不敢说,也只有和刘禅关系非同一般的霍弋敢说了。
“三百步!”
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谌对霍弋答道:
“霍伯,不是我固执。冒这个险,我觉得值得。”
刘谌有把握,经此一战,汉军的战法,也将随之而变。
光凭嘴上说,是没法儿改变人心底里根深蒂固的想法。
古往今来,每一次战法的变革,都是血和肉堆积出来的。
“二百步!”
再近,就是弓箭的最远射程。霍弋于马上高呼:“注意避箭!”
魏军也已列好阵势,如泰山压顶一般,齐整向前。
刘谌突然冒出一句:“霍伯,你的马畏雷否?”
霍弋被他这么一问,不解何意。
“当然,天性如此,人尚畏雷,何况一马。”
“那我觉得,霍伯你还是下马为好。”
刘谌下马,喊过一名士兵,叫他骑自己的马到中军,让姜维看到前军止后,便跟着停下。
“一百五十步!”
刘谌疾呼:“止!所有战马后撤!”
亲兵多了,还是有好处的。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将马从炮车上摘下,从队列里拉走。
这套招数,在天水已经练过很多次了。
霍弋还是不明白,但是看到刘谌都下了马,也按他嘱咐的,将马交给身边的亲兵。
刘谌还不忘补了一句:“千万拽住了啊!”
空中不断飞来羽箭,可是毕竟距离尚远,杀伤力已经不足。步阵中纷纷举起盾牌,遮蔽箭矢。
魏军骑兵已经散开,还是他们那老一套。
刘谌啧了一声:“其实,没有骑兵,还是有好处的。”
旋即这位北地王,立于平地,吼声喑哑刺耳:
“摧山营!清射界!”
老子的意大利炮,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