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的表现，在已经被调离关中的王乂看来是畏蜀如虎，在刚上岗的何曾看来，也是如此。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魏蜀交战，从文帝开始，大大小小也打了好几十年。每一次魏军取胜，不是占据险要，让蜀军难以突破，便是待蜀军粮尽，自行退去。
只要双方兵力相差不多，但凡主动出击，败多胜少。
明明魏国实力占优，却能出现这种看似憋屈的情况，除了魏国主要的进攻方向是东吴之外，还有一个困难，是魏军历代西线统帅都无法解决的。
那就是诸葛亮改进的八阵图。
魏军以骑兵为优，要想让这些马背上的战士发挥最大作用，就只能主动求战，让骑兵发挥速度优势，或侧翼，或背后发起突袭。
曹操名动天下的虎豹骑，便是侧翼突袭的好手。
可是对上诸葛亮之后，这招不好使了。
因为他们发现，不管是侧入还是后入，各种姿势都试了一遍，结果就是三个字，打不动。
不仅打不动，一旦攻势受挫，蜀军便能反守为攻。
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魏军本应主动求战，可是打你却打不赢。
那怎么办？就只能硬拖呗！
而羊祜之所以一味求守，因为他先前在陇山就发现，守在那儿的，不是刚投降的士兵，而是根正苗红的汉中虎步军。
守城打不进去，野战也打不赢。他们对这种阵法的使用，已臻化境。
所以不打，才是对的。
这是羊祜面对魏蜀形势，作出的最冷静的判断。
如今张华在北，贾充在东，已经成了天下第一大势——掎角之势，下一步，就该步步蚕食了。
他已经抓住了蜀军的命门——缺粮。
关中取粮于民，只能解一时之困，后面还得从陇西和汉中运粮，山路曲折，成本核算这一块儿就亏了许多。
羊祜不一样，不仅长安这个大粮仓没丢，司隶的粮草，也能从黄河走水路，源源不断。
别说拖几个月，拖上一年，羊祜也耗得起。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长安，而是和何曾一起，奔赴前线。
……
姜维仍然在抓训练。
不管是王含，还是汉中的柳隐，之前已经做过类似的事，就是为了让新军尽快熟悉并掌握汉军战法。
刘谌和霍弋身在军中，也终于能亲眼得见武侯所遗八阵。
当然这个八阵图做不到那种敌将进来之后便能飞沙走石天降正义，更不可能杀气遍地还能起雾。
它不是盟军的天气控制仪，也不是迷魂阵。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正面都设正兵以应，四角设奇兵为辅，所谓八阵。
中间是主帅掌握的机动兵力，随时支援八个方向，再加上车兵以及少量游骑，防得严严实实。
一旦阵成，他不是站在原地让你打，士兵们都是长了腿的，可以往前走。
只要距离接近，蜀军最大的优势弩兵便能派上用场。
在各个方向上，都能发挥单兵最大的作用。
刘谌本身熟知历史，知道这八阵据传是黄帝所创，凭此败蚩尤于涿鹿。而真正见诸于实战的，是春秋时的孙子。之后的孙膑，也在自己的兵书里进行了记载。
诸葛亮做的，正是改进了这一阵法，使之能充分发挥自己弩兵的威力。
符合大汉国情的特色八阵了属于是。
诸葛亮也是凭此，奠定自己武庙十哲的江湖地位。
阵法，是上千年古代战争史中，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话题。
能用好阵法的，就已经是帅才了。会改进的，更是不世出的奇才。刘谌就知道还有一个人，凭着改良的诸葛八阵，打遍天下无敌手。
大唐战神李靖，他改良的阵法叫做六花阵。
直到这个时候，诸葛亮的老本，汉军还是吃不完的吃。
不仅是汉军吃，一直到了宋代，宋军也在吃。
落实到阵地战上，辽夏二国都有个条件反射，
列成不战！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刘谌心有所感，突然想起了这句诗。
这也是古往今来，对诸葛亮最为中肯的评价。
转回到眼前，霍弋浅笑道：“武侯当得起大王这句夸赞。”
刘谌面有惭愧之色。这诗可不是他说的，他只是拿来借花献佛。
“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一个叫杜甫的人写的。”
杜甫？没听说过。
一旁的杜预神情肃然。
“孔明确是奇才，只可惜……”
未遇明主？不管是刘备还是刘禅，在孔明在世的时候未对其加任何掣肘，好像不是这样。
生不逢时？乱世出英雄，好像也不是这样。
姜维听到众人的谈话，神情却不轻松。
“此阵需要士卒上下一心，若是兵士不精，也难堪大用。”
“临敌之时，要因势而变。一个大阵，至少都是几万人，人动，阵也要随之而动。能够及时沟通调整，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个阵法看似猛地一批，实际上也有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对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素质要求极高。
所以不管是诸葛亮还是姜维，都一直关注士兵的训练水平。
这些新军，效果看上去，算是小有所成了吧。
可还是离姜维心中的要求相差甚远。
“先生曾言，‘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诸葛亮这句话相当于是告诉大家，不会掐架没关系，抓好训练，临敌之时按我答案照抄，至少不会败。
姜维对诸葛亮推崇备至，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演兵置器，都是按武侯之策执行的。
可是这话对吗？
刘谌好像不是很认可：“武侯这话还是过于偏激了。无能之将他就算不一定会败，可是他会投降啊！”
就像班里的倒数第一，他有时不是不会去抄好学生的答案，而是考试的时候睡觉，压根儿就懒得去抄。
已经肥田了的蒋含表示：人已死，勿cue。
刘谌倒不是故意说蒋含，而是哪怕已经让辽夏二国认为阵战无敌的宋军，照样输的裤子都没了。
姜维默然不语，一将无能拖累三军，他已经领教过了。
探马忽然来报，说魏军已经出离长安，正在奔赴此处。
姜维当机立断，着柳隐领万余新军继续留在这里，自己率虎步及新军，合计六万应敌。
他不打算让魏军老老实实在这里安家，主动前去求战。
北边的张华兵少，本来应该是最好下手的。可是人家全都是骑兵，打不过，跑还是跑得过的。
姜维没打算去找这块儿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