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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欢宴(一)(1 / 1)


阎宇得胜还朝,刘禅大喜,下令成都大庆三日。

宫里也传出消息,陛下要在议事殿设下庆宴。说一是庆右将军回援及时,诛杀邓艾有功,二是庆天不亡汉祚,成都转危为安。

只是北地王守城一事,宫里派出来传话的人仿佛有了默契,绝口不提。

刘谌刚刚送走来邀请他参加庆功宴的内侍,转头看向崔夫人,一脸苦笑。

崔夫人只为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

“陛下这什么意思?合着你在城楼上那么多天,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啊!”

“行了,别埋怨了。再让别人听见,传出去不好。”这事在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刘谌止了这个话头,“去把我朝服拿来,得入宫了。”

你不说,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刘谌车驾从王府入宫,一路上有认得的,纷纷左行避让。

汉以右为尊。自从甘陵王刘永被疏远之后,但有朝臣见到宗亲,虽会客气几句,但几无尊卑之分,全凭职位高低。

而如今情形,正说明刘谌凭着守城一事,赢得了些人心。

刘谌到了宫门前,看到这张灯结彩的宫门,嘴角撇起。

真是沉不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一统天下了呢。

宫门有禁军把守。现在城内的所有禁军,全都算是和这位北地王一起拿过枪的交情。如今看到刘谌,这禁军士兵不好意思地笑笑,言语极为客气:

“大王,还是麻烦您把剑取下来。”

刘谌觉得奇怪:

“这剑是父亲赐给我的,理当我自己去还啊?而且在这儿收剑履有点儿早吧,不是应该在殿门口才收吗?”

听到这话,禁军脸上浮出为难之色。看周围入宫的人还没留意到这边,禁军兵士附身上前,轻声说道:

“大王别生气,这是陛下亲自下的令,我们也没办法。”

刘谌右手手指在袖里搓了又搓,看来,从这儿就开始了。

“行。”既然是老爹发的话,刘谌也不能为难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好几天的弟兄。麻利地从腰间解下章武剑,递了过去。

身后阎宇也到了。看到刘谌,正要过来打招呼,恰好撞到刘谌解剑的一幕。

“干什么呢!北地王都不认识了?这就让他解剑,成何体统!”

禁军刚要解释,刘谌一扯他衣袖,不让他说话。

“没事儿。右将军为国斩杀邓艾,替卫将军报了仇,这可是一份大功劳啊!”

说到这儿,阎宇也不再关注于刚刚那不合礼制的举动。脚下快走几步,和刘谌并肩而行。

“其实这个我还得谢大王。我到雒城的时候,魏军刚刚发生了叛乱,邓艾父子是被叛军斩杀,我也是赶巧,随便换谁去都是这个结果。”

这话阎宇是真心的。当初刘谌要亲自去追,自己毛遂自荐,这才从刘谌手里摘了桃子。

他倒不是故意想着抢功,而是担心遭到清算,只能想办法努力表现。

刘谌自马秉家里回府之后,按马秉的建议一直行事低调,连门都没出几次,对城外的战事也不甚了解。听完阎宇所说,刘谌很是诧异。

“魏军叛乱?什么意思?”

要说这个,连阎宇都笑了。

“我到雒城的时候,有个叫田续的来投降。说是魏将田章叛乱,杀了军司马。两边互相残杀,这个田续便趁乱,杀了邓艾父子投降。”

原来是这样,刘谌听完,对于邓艾的死也就不意外了。

他知道田续得罪过邓艾,所以才敢把田续放回去,就是想故意恶心这位魏国征西将军,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倒终成柳荫了。

“那田续呢?”

既然这人投降了,现在你又把他放哪儿了?

阎宇说得大义凛然:“自然是杀了啊!这种背主之人,留着干嘛?”

刘谌被阎宇的话逗笑了。

“我说右将军啊!你这样,以后还有谁敢来归降我大汉啊!”

阎宇一听,连连告罪:

“是我唐突了,大王勿怪。”

真是阎宇没想到这一点?刘谌可不信。

阎宇当初在庲降都督任上,声名虽然不及前任马忠,但也做的不错。而后更是安居永安都督多年,那个位置可不轻,自李严开始,宗预、邓芝,哪一位不是国家柱石?

陈寿对阎宇的评价是:宿有功干,于事精勤。而在黄皓当权的时候,阎宇还能懂得明哲保身,足以说明这是个现实主义的实干家。

这样一个人,会不知道投降之人可以利用吗?

“右将军有些过虑了。汉室未兴,我们作为臣子的,尽忠守职便好。其他的,不必放在心上。”

响鼓不用重锤,刘谌相信对方听得懂。

阎宇听到这话,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

说背主之人不能留,也是在表忠心。你看,我不喜欢不忠之人,所以我肯定是忠于大汉,忠于你们刘氏的。

他要的就是刘谌的这个态度,或者说,是皇室在诛杀黄皓之后,对自己的态度。

如今,阎宇也就不再有所顾虑。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议事殿前,除罢剑履,刘谌与阎宇在殿里分开。

阎宇自是到大臣那里落座,几位重臣已经到了。而刘谌作为皇子,要坐到宗室那里。

太子刘璿就住在宫里,在刘禅各子里最先到。看到刘谌,笑着打招呼:

“谌弟来得好早。”

礼不可废,刘谌双手举到胸前,刚要下跪,刘璿急忙起身扶住。

“大臣们还没到齐,现在又不是朝见。兄弟之间,不用这样。”

“殿下客气了。”

刘谌心里暗想,自己这个哥哥倒是很平易近人。

小黄门上前引刘谌入座。刘谌数着数,自己这儿离刘璿隔了两个位子,这让刘璿的声音显得有些远。

“谌弟守城有功,连我这哥哥都觉得脸上有光。如今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也能为父亲分忧,这可是大好事啊!”

刘谌很想把这话归类到客气话里,但看到刘璿眼里的真诚,刘谌属实归不进去。

那就当他是真心的好了。有个关心自己的哥哥,怎么也不亏。

马秉迈步入殿,众人看到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骑都尉,同时也听闻了马秉和北地王守城之事,纷纷上前寒暄。

客气了几句,马秉便把他们打发了。环顾了一圈,看到刘谌,马秉示意他到自己这儿来。

刘谌不知何意,和刘璿讨了个闲,瞅着周围没人注意自己,悄悄离席,和马秉来到殿旁的角落。

“今晚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自己小心点儿”马秉一开口,就是个重磅炸弹。

刘谌都懵了,啥玩意儿?

“对我不利?哪方面不利啊?”

“我的消息应当不假。只是对方如何行事,时间仓促,一时间探听不到。反正你仔细想想,自从陛下把成都兵权给你之后,有没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看马秉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刘谌仔细回想,别说,还真有。

魏军来的前一刻,刘禅还把自己喊道宫里,话里话外指责自己擅自行事。

后面邓艾兵临城下,刘谌忙着守城,也就忘了这一码事。

刘谌将那日情形对马秉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又问道:“会不会是令尹吕晨?”

马秉思量片刻,分析道:

“那人应该不是吕府君。你出榜悬赏时他没有异议,后面我和你一起去商量安民的事他也没有异常,这事如果陛下追究,他讨不到便宜。说这话的人,应该还是朝臣。”

对于朝堂的明枪暗箭,刘谌这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大学生现在是一窍不通,只能听马秉的分析。

“不过对方既然以你行事擅专为由,倒也不足为虑。毕竟那时你身负皇命,说得过去。”

刘谌思绪飘忽,对方在暗,还是不能想得这么简单。

“都尉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马秉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总还是有些门路的。”

这倒是给刘谌打开了另一个思路。

马秉深居府内,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却又能在暗处撒出眼线探听消息。

简直是个特务头子啊!

估计马秉也是为了自保,但是这份能力,不好好利用真是可惜了。

“都尉,你这打听消息的本事,有没有想法发扬光大?”

马秉不明就里,我还在担心你呢,怎么你现在开始琢磨起我来了?

“大王我跟你说正事呢。”

刘谌正色:“我这也是正事啊!”

刚准备解释,内侍尖声细气地喊了声“开宴”,硬生生把刘谌的话头打断。

“这样,都尉空了来我府上,我跟你细说。”

刘谌丢下这句话,急忙回到座位上。

刘禅带着自己的皇后出现在御座上。一时间,群臣纷纷起身,举杯相庆:

“天佑大汉!”

刘谌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心里早就骂翻了天。

这口号是特么谁想的,还天佑,要不是禁军将士效了死力,你看老天佑不佑!

你们真该去城楼上拜拜那灵位。

刘禅环视了一圈,举起手里的酒杯。

“我汉军能胜,一是成都军民上下一心,二是右将军亲冒矢石,这才能剿杀魏军,阵斩敌将邓艾。”

刘谌点了点头,这话听着还像句人话。

阎宇连忙起身,

“末将不敢贪功,若非北地王固守,使魏军疲惫,也便没有了如今的君臣欢宴。”

刘禅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抬手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

看皇帝神色,阎宇感觉似乎自己是说错了话,在座位上尬住了。

他不知道刘禅和刘谌这对父子中间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没一个人出声附和自己,他还是知道的。

北地王一直在城楼坚守,大家又不是瞎子,都看在眼底。如今能大败邓艾,刘谌可谓是首功。

那为什么宫里在传诏时全然不提此事?就不在心里琢磨琢磨?

还是樊建出来解围。

“陛下不避亲眷,命北地王守成都,足见陛下用人独到。”

刘谌看着他们表演,腹诽道,你们就哄着他玩吧。

此事便过了。乐府官在一旁奏曲,歌女们纷纷从殿侧走出,莲步细碎,纤腰轻摇,一时之间觥筹交错。

曲子属实欣赏不来,但这美女还是能欣赏一下的。这场景刘谌从前只能隔着手机屏幕看,如今近在眼前,那可得多看两眼。

殿中突然一人起身出席,跪在殿中。

“臣有事奏!弹劾北地王两大罪状!”

“一罪行事狂悖,当殿斩杀公卿大臣,私分国家财物,结党擅专!”

“二罪挟寇自重,坐视魏军攻破城东,成都险些沦丧,直胁圣驾!”

刘谌默默听着,手中早已攥紧了衣袖。

前一句还好,自己已经有所准备。但这后一句,不说是杀人诛心吧,至少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啥时候坐视城东被破了?

等到看清对方是谁,刘谌心都凉了。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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