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军报,刘谌也顾不上和老爹再客气下去,急急忙忙行了礼,便往营中赶去。
刚来到营房,刘谌就被告知马秉与关彝已到咸阳门楼上。刘谌又立刻策马,往咸阳门狂奔。
还好刘谌的这副身躯从前练过,骑射不在话下。不然就这么一顿奔波,屁股早被颠开花了。
等到刘谌来到城楼时,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魏军前锋的大旗。马秉和关彝和营中诸将都在观望,议论不止。
看到刘谌赶来,关彝上前说道:
“大王,各门均已派兵把守。刚刚我已经和都尉大人商量过,魏贼自北而来,属这城北的咸阳门和小雒门防守最为紧要,守城军士也挑选过,当可无虞。”
排兵布阵,刘谌自认不是强项,有面前这两位专业人士,自己就别瞎搭茬了。
不过刘谌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关将军,麻烦你亲自把守城东和城南,特别是小东门和江桥门。”
听刘谌竟让自己去守这两个地方,关彝很是不解,
“大王,小东门和江桥门距离魏贼最远,而且外面又有江水阻隔,不利于楼车推进。而且末将去那儿的话,城北又该何人把守?”
自己要走了,马秉年纪又大,不能干这种舞刀弄枪的活儿。没个主心骨在这儿,他真不放心。
刘谌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对。但是魏贼又何尝不知?如果城北攻击受挫,邓艾必定会寻找薄弱点下手,未必不会反其道而行。更关键的是,城内江从小东门出城,水道连通内外,是一处隐患。”
“所以关将军请务必小心。”
“至于这咸阳门,”刘谌沉思片刻,语气坚定,
“就由本王亲自把守!”
一听到刘谌要亲自坐镇城北,关彝脑袋摇得飞快。
“不行!大王怎么能置身于险境!刀剑无眼,如果伤了大王,我怎么向陛下交代?不行不行。”
刘谌也很无奈啊。这禁军吊儿郎当的样儿他可见过不止一次,虽然才给他们灌过鸡汤,但刘谌还是对他们放心不下。
说是军心可用,要是自己不在这儿盯着,保不齐有一两个贪生怕死的来个开门献城,那自己这两天可就白忙活了。
只要魏军还在城下,他刘谌就哪儿都不能去!
一听到北地王亲守,城楼周围的将校军士纷纷肃然。
以皇子之躯甘冒箭石,将士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算了关将军,赶紧过去吧。这边有马都尉帮我,没什么事儿。”
关彝紧咬牙关,军令如山,他没法反驳。狠狠一跺脚,下城楼往小东门去。
刘谌缓缓抽出腰间的剑,脑袋转的飞快。
大家眼睛看着呢,这个时候,不说点儿什么好像不合适。
刘谌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古装戏台词。
“现在魏贼就在城外,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正是我辈杀敌建功的时刻!”
“我刘谌在此立誓,与诸位同生同死!”
“如我死,都尉代我!如都尉战死,校尉代之!校尉战死!营官代之!”
“让城外那群魏贼看看,我大汉将士,至死不退!”
将士们望着眼前的北地王,心潮澎湃。
“不退!”
高呼声响彻云外,直入魏军之中。
邓艾远远听到呼喊,有些好奇,这北城守将究竟是谁。
要知道常年打仗的那几位老相识,此刻都不在成都,他刘禅又是从哪儿找来的主心骨?
不过邓艾作为老将,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到了城下,楼车冲车一字排开,前方云梯也蓄势待发。
邓艾睥睨面前的城楼,就问你怕不怕!
“楼上的守将降了吧!如果投降,我保你当王!”
刘谌感觉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好像当初魏军劝诸葛瞻的也是这么一套嗑啊!
扭头问向左右:“喊话的是不是邓艾?”
士兵中有汉中人,和邓艾的雍凉军打过交道,点头说是。
“有谁射箭射的准?能不能射死他?”
刘谌话音刚落,马秉就在一旁泼凉水:
“大王,我军弓箭最远不过二百步,再远别说铁甲,就算是布甲都射不穿。现在邓艾离城墙足有二百五十余步,射得再准也射不死啊。”
刘谌想想也是,当初吕布辕门射戟,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射中,就已经是神射了。
可他还不死心:“那弩呢?弩总行吧?”
在他印象里,记得秦军统一六国的时候,临阵时便是以弩机为先。先远远地射你一脸,然后再冲上去砍。
后世宋朝更是有了神臂弩,射程快赶上步枪了。
按照科技发展的水平来看,弓箭打不到,弩箭总行吧?
马秉悄悄扯了扯他袖子。
“大王,”马秉小声说道:“我军弩均为诸葛丞相所改的元戎弩,且优先供给汉中前线,禁军之中没有置备。”
“而且,弩多为近身接敌所用。为保轻便,威力尚不及弓。”
听得刘谌只恨这老祖宗的好东西全被扔了,还有那个邓艾,你咋不再往前走两步啊!
环顾四周,都是些狼牙拍、礌石这种近战守具,刘谌只能放弃这个擒贼先擒王的想法。
不过我打不到你,那你也打不到我。实际便宜占不了,占占嘴上的便宜总行吧?
刘谌从垛口探出身子,冲着城下魏军大喊:
“老子现在就是王,还用得着你封?要是让我去魏国当皇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怎么样?要不邓艾你先回洛阳和司马昭商量商量?”
邓艾听到对方身份,顿感诧异。
田续之前说过,刘禅派了个儿子负责守城,看来就是他了。
一个宗室而已,邓艾还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胆子上城楼,还如此出言不逊!
“你就是那个北地王吧?我还是劝你……”
邓艾还没说完,刘谌直接高声打断:
“讲道理讲不过开始骂人是吧?看你也算是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人,活了快一辈子,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说到这儿,刘谌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我忘了,你以前是放牛的,应该没怎么读书,不好意思啊!”
这下,邓艾被他气的牙根直痒痒,他最恨别人说他的出身。
另外,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邓艾气了半晌,咬着后槽牙挤出来两个字:
“攻城!”
刘谌看到城下缓缓推进的魏军,心中一动,伸手抄起一把弓来。
张弓搭箭,心里盘算着距离,感觉差不多了,直接松手。
箭出如流星,城下一个撅屁股推楼车的魏军应声倒地。
“看见没,这魏贼也不过如此嘛。都是爹生娘养的,挨揍知道喊疼,挨箭也得躺下!”
刘谌扔下手里的弓,甩甩手腕。
别说,这副身子的基本功还挺扎实。
有了北地王以身作则,城楼上的将士们士气大振,城头传起一番山呼。
话是糙了点儿,但士兵们就吃这套。
有了主将的以身作则,城头上的汉军没有了顾虑,拉弓拉得很起劲儿。
要是对方拿盾牌挡,那就用石头砸。一石头下去,真正的大面积杀伤。
都是当兵的,这种活干起来简直不要太熟。
看着城上热火朝天的士兵,和城下还没摸到城墙砖就睡了一地的魏军,刘谌暗暗心惊。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凭城拒守的例子,比如唐代安史之乱的张巡,带着三千人凭睢阳城,数万叛军硬是将近三个月都啃不下来!
你们就慢慢爬墙头吧!只要城里粮食充足,邓艾,老子就算不能杀了你,也能耗死你!
想到这儿,刘谌更开心了。
“别光砸人,给我砸楼车和冲城车!对!挑大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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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的攻势持续了半天,直至傍晚。
魏军大营,就驻扎在城外三里的地方。
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还是因为成都周围无险可守,在哪儿安营都能被城上看到。
索性邓艾就离得近点儿,反正成都现在也无力出城,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军扎营完毕,邓艾在帐内下令鸣金。
军司马师纂大步入帐。之前他一直在阵前督战,此时回来,拿起邓艾案前放的水袋,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大口。
放眼邓艾军中,敢这么干的,也只有他师纂了。
邓艾问道:“前面怎么样了?”
师纂一抹嘴,哼了一声:
“别提了,看我们打了两次都没攻上去,那个田章在一旁倒是净说些风凉话。结果怎么样?第三次他上去不也不行吗?”
“算了,今天只是试探,没必要过于苛责。你跟我去城下看看地形,再做打算。”
田章,一听到这个名字,邓艾只觉得惋惜。
他是能打仗,在江油城外就是这个田章连续击败三校蜀军。自己能这么顺利地进入平原,田章也是帮了大忙。
只可惜,他是钟会的人。当初钟会说是让田章配合自己,其中也有监视的意味。
邓艾和师纂二人来到营外,沿着成都城墙,远远观望。
城北今天试了三次,是块硬骨头。
这种攻城战最难打了,蜀军只需要往城楼垛子后面一待,真正的以一当十。
还有那个一直呆在城楼上的北地王。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主将就呆在将士身边更提气的办法。
鼓舞人心这一套,对方用的很好。
不过你终归只是一个人。我还就不信了,我要是换个地方打,你还会分身不成?
绕到城东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走到小东门这儿,邓艾眼前一亮,指着前方轻喊:
“你看!”
师纂望向邓艾手指的方向,月色下波光粼粼。
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河水在城墙下方合二为一,看水流的方向,其中一条,正是从城内流出来的。
邓艾大喜过望。
还是南方好啊,冬天河水都不结冰的!
“你觉得,如果从这儿进城怎么样?”
师纂琢磨了一下:“行倒是行。只是我军军营与成都之间毫无遮挡,一旦军队调动,城上蜀军居高临下,肯定会有所察觉。”
“不用调动,明天,主攻咸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