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彝拜别之后,刘谌也打算休息了。
回到内室,崔夫人早已更了衣,此时正在镜前拆发髻。
刘谌的目光随着那一头长发逐渐滑到崔夫人腰间,不得不在心里感慨,
蜀锦能够闻名天下,那是有道理的。
这份材质,好像能看到,又好像看不到。
就如同现在的感觉,明明是自己老婆,却又不是自己老婆,
简直绝了。
看来,自己原本想养精蓄锐的打算,今晚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的。
崔夫人听到身后脚步,回过头,发现是夫君回来了。便起身前迎,伺候刘谌更衣。
“可是陛下回心转意了?”
崔夫人手上动作不停,还不忘关心一下自己夫君。
可是随着衣袖带起了缕缕香风,引得刘谌心猿意马起来,嘴上的回答,显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算是吧,明天我要入朝,有诏命。”
自己之前可是老处男一枚,要不是穿越了,上哪儿去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崔夫人的脸上泛起了担心:
“那岂不是又要去吵?”
刘谌哈哈大笑:
“你夫君的舌战功夫,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夜无话。
早上,崔夫人还没醒,刘谌只能自己收拾一下,乘车出发前往宫中。
落雪了,杀人的好天气。
到了议事殿,刘谌看到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是这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有早来的大臣也闻到了。此时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随着官员越来越多,殿里的情形,也开始有意思起来。
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刘谌对于这些人,都还是认得的。
眼前还在聊八卦的官员们,不知不觉,形成了几个小团体。
益州本地出身的聚在一堆,老家是荆州的聚在另一堆。
中间那群人数较少,以关彝为代表,看来是曾经和刘备起家的功勋后代。
三下一比较,还是益州那堆人比较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刘备确实打压本土派,但架不住荆州现在是人家东吴的地盘儿,随着老一辈人逐渐凋零,只能越来越依仗本地人。
不过真正有实权的,目前来说,还是荆州人士。
特别现在的尚书令樊建,和辅国将军平尚书事、还在剑阁和姜维一起的董厥,不仅都是荆州人,还是老乡。
但架不住人少,而且也没人家谯周能说。
关彝看到刘谌,点了点头,嘴巴微微动了几下。
刘谌看出来,关彝是在说“放心”。
看来,自己交代的事,关彝已经办好了。
等到刘禅到了之后,刚一宣布由北地王刘谌行都护事,谯周就立马跳了出来:
“陛下,北地王年资尚浅,之前又没有军职功绩,怕是难以服众啊!”
刘谌撇嘴冷笑,跳出来就好,正愁找不到机会骂你呢!
“我自知年资不够。不过有一问想请教光禄大夫,不知道谯大夫贵庚?”
谯周皱眉望去,心想这北地王今天怎么这么没规矩。
我好歹也是蜀中大儒,现在这朝堂里,有几个敢跟我大声说话的?
这么问人家年龄,很不礼貌的好吧!
到底是老夫子,面上的礼节倒是还过得去。谯周回道:“回大王,老夫今年六十有五。”
刘谌故作恍然,转而又问向周围的其他人:“大家有谁的年纪,是比我小的吗?”
一连问了三遍,大家都默不作声,搞不清楚这北地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谌冲着谯周一拱手:
“谯大夫,你也看到了。比我年长的都不愿意为君王社稷分忧,所以尽管我年资尚浅,却也不得不接下这京城卫戍,抵御魏军的担子啊!”
谯周被这句话气的胡子直飞。
“大王这话,难不成是骂我朝中无人吗?”
刘谌点点头,
“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就连尚书令樊建的脸,都黑下去了。
刘谌环顾四周,朗声说道:
“各位食君禄,当为君事。如果都尽了本分,也不至于让黄皓肆无忌惮!更不会让本王为了江山社稷,背着不忠不孝的罪名,连夜入宫斩杀黄皓!”
一句话,如石入平湖。
刚才有眼尖的就发现今天和皇帝一同上朝的,是个生面孔。
黄皓大人去哪儿了?
发现了这个情况的人们想过可能是黄皓生病,也可能是出门绊倒,要不就是走路掉湖里。
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被砍了,而且是被北地王给砍了。
难怪早上一进门就闻到很大一股血腥气。
一时间,堂中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刘谌一挥手,早上自己带过来的匣子,现在正由门口的军士捧在怀里,走入了殿中。
众人的目光,也开始逐渐汇集到匣子之上。
有个猜测,在大殿众人的心头蔓延开来。
等到军士一开盖,众人伸头望去,果然是黄皓。
这下大家顾不上纠结刚刚的诏命合不合理,也不管之前自己和黄皓有没有来往,纷纷指着盒子里的脑袋破口大骂。
树倒猢狲散。
刘谌暗笑,这死人,倒还真好用。
谯周骂了一会儿,自己也反过味儿来。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掉到刘谌挖好的坑里。
先是说自己年纪大却不能为君王分忧,然后借着黄皓这个死人脑袋,算是坐实了这个言论。
毕竟大家只是骂,刘谌可是干实事的人。
他说自己不忠不孝是因为杀了黄皓,那我们这群人呢?岂不是连不忠不孝都算不上?
关键你还没法反驳,至少不能当着皇帝面上反驳。
大家是不想杀吗?要不是刘禅护着,他黄皓就算浑身长满了脑袋也不够砍。
那凭什么你刘谌能杀呢?还不是因为你是皇帝的儿子?
你杀了黄皓,皇帝不会拿你怎么样。要是我们动手,那皇帝就说不好拿我们怎么样了!
我骂一骂,顶多有人心里不好受,但都能活的好好的,还能搏个名声。
无本万利的事,不干是傻子。
我要是动手砍,那就是我脖子不好受了。
自找死路的事,干了才是傻子。
谯周左思右想,在这事上纠结过多,总是绕不开刘禅这个皇帝。
不过大儒到底是大儒,很快,他就发现了刘谌话里另一个话头,那就是“京城卫戍,抵御魏军”。
呵呵,昨天在这事儿上你就因为说不过我,只会喊口号才被赶出了宫。今天,我就让你在一个阴沟里,翻第二次船!
谯周攥紧了手里的笏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对御座上的刘禅说道:
“现在魏军已近,作别的打算已经来不及了。而现在东吴还没有平定,我们降魏之后,魏不能不以礼相待陛下。到那时,如果魏国不肯为陛下裂土分封的话,我谯周第一个跑京都去给司马昭讲道理!”
刘谌越听越想笑,到后面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历史上刘禅倒是听你的话投降了。然后呢?
到死都是在洛阳城。
还裂土分封,这时候,你谯周跑哪去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想必谯大夫如果家中失窃,肯定不会报官,而是低三下四跑到窃贼那里,商量能不能把丢的东西买回来吧?”
谯周一挥衣袖,把手背在后面,偏过头不去看他:“这怎能相提并论!”
刘谌干脆直接骂道:“谯大夫读了这么多年书,也算是蜀中大儒了。难道这就是你的高论,就是这种东西吗?我呸!”
谯周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刘谌最后的那个动作在他看来,太过粗鄙了。
刘谌的话连珠炮一般抛向谯周:“我大汉自高祖斩蛇起义,至今四百余年。他曹魏篡汉自立,实属国贼!而如今你竟然力劝我大汉皇帝向贼人投降,是何居心?”
“陛下沿袭汉祚,我们身为臣子的,当和天子同心,兴复汉室。难道我大汉天子,还要像篡汉的贼子去讨什么裂土分封吗?”
“你谯大夫身为汉臣,却说什么到京都找司马昭。请问谯大夫,你说的这个京都,是我大汉的京都,还是他魏国的京都?又是何用意?”
“也对,反正投降之后,不会耽误你谯大夫的仕途。当官嘛,是在这成都,还是在他司马昭手下的洛阳,想必在谯大夫看来,没什么差别吧?”
一番话,说的谯周面红耳赤。
挺大岁数个老头,手指着刘谌,“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不然如何?诸葛丞相多年都没能打出祁山,几天前卫将军又兵败被杀,就凭你,又如何能抵挡得了魏军?”
说到这个,刘谌显得很自信。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给朝堂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一些信心。
除了这个还在死鸭子嘴硬的谯周。
刘谌以手点指还在军士怀里安眠的脑袋,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首先,这么多年,朝堂之中人心一直不稳。其中根源,就是这个黄皓。”
“如今祸患已除,大家应当同心同德,匡扶大业。”
有些人就是这样,盯着你的弱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拼命指指点点。
现在好了,我也站上来。
来嘛,互相伤害啊!
“其次,我军对魏军,其实有三胜。”
刘谌这话一出,连刘禅在御座上都忍不住了。
这你昨天没说啊?
刘禅开口问道:“哪三胜?”
刘谌扫了一眼,其他人也都和刘禅一样,被这三胜的名头吸引了过去,纷纷竖着耳朵听。
刘谌站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如今已是冬月,蜀地湿冷。魏军多为北人,不习惯蜀中气候,时日一久,军中必生疾病,这是胜在天时。”
听到这儿,已经有人开始笑了,难不成你是打算让魏军都病死吗?
不过刘谌不以为意,这个理由,纯粹是他随意凑出来装逼的。
但接下来的理由,刘谌可是很有把握。
“魏军劳师以远,且经过阴平小路,随行辎重马匹必然不多。而江油与绵竹并非前线重镇,也没有多少粮草器械贮存,魏军无法获得补给,还是要靠阴平粮道。而阴平路险,运粮效率必然低下。而反观成都,粮草财帛,足够支撑一年。”
“这是胜在地利。”
果然,此话一出,大家都不笑了。
“魏军连番苦战,此时必然疲惫不堪,否则最迟昨日,魏军便已兵临城下。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完全可以联系外地边军,加固城防。而我城中尚有万余虎贲,只要不出城,凭城墙足以拒守。如能让巴东、南中两镇都督率军勤王,以逸待劳,内外夹击。”、
“这是胜在人和!”
刘谌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来:
“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处,战端一开,就算邓艾这股魏军不全军覆没,也得有一半儿回不了家!”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纷纷思考起来。
大尚书卫继悠悠开口,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北地王的话,确实可行!”
谯周还是冷笑:
“孺子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