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也认同地点点头,既然亲爹亲娘都拉不住,那朱棣更别想扭转代王的想法。
就算临时劝住了,难不成朱棣还能永远住在大同。
只要朱棣走了,代王肯定会去找陈质等将领的麻烦。
这些人也深知代王的秉性,所以干脆就不给他出来的机会。
“天寒地冻,大同一时之间难以攻下。”
朱瞻壑道:“而爷爷真要攻大同,朝廷肯定坐不住,势必让李景隆北上驰援。”
“届时无论是中段伏击南军,还是当机立断撤回北平,让南军冰天雪地白跑一趟,都是上上之选。”
“上上之选?”
朱高煦顿住,刚要发问,就感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咱们就跟先前的李景隆一样?”
“不错。”
朱瞻壑目光欣慰:“上次李景隆于天寒地冻之时攻坚城,外又有爷爷领着大军回援,进难敌,退难走,所以最后才会落得那般狼狈的下场,把粮草辎重都扔在了外边。”
“要是爷爷领兵强行攻大同,那岂不是走上了李景隆的老路?”
朱高煦双眼发亮,点点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眼神才暗淡下来。
“那你这些分析你爷爷也能想着吧?”
他有些无奈道:“我也不能拿出来出谋划策啊。”
朱瞻壑本来就没想让他拿出来嘚瑟:“爹,要是跟着爷爷出去,我可能还能实地分析一下,但现在窝在北平城里,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唉~
朱高煦又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叫什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至于让朱瞻壑跟着一块出征,他更是没想过。
前两天朱瞻壑同朱棣说过这件事,结果自然是被无情地驳回了。
“我也只是看的书多了点而已。”
朱瞻壑看着朱高煦失落的脸,终于图穷匕见,笑着道:“爹你多读读书,以后说不定都用不着我,就能自己想出办法来了。”
朱高煦还能说什么?
“此事……唉……”
“你挑几本出来,我带着吧。”
朱瞻壑笑呵呵地点点头,从这点上看,朱高煦已经和过去的他完全不同了。
若放在以前,别说出征还要带着书本了,就连在家他都不乐意看。
如今有了这样的转变,就说明朱瞻壑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对朱高煦的要求其实不高,现在不指望他学到满腹经纶、温文尔雅,只要他能多读书,让书本潜移默化改一改他性格就好了。
朱瞻壑还记得,前世靖难后,朱高煦竞储失败有不少理由,其中一个就是多为不法事。
简单来说就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这种表现让朱棣无法将皇储的位置放心的交给他。
更何况当了皇帝之后,总要批阅奏章吧?
要是连书都不能安心地看下去,更遑论处理国事?
又拿什么来处理国事?
难不成把权柄都交予大臣?那还当什么皇帝?
当然,现在离流畅地处置奏章还为时过早,朱瞻壑对他的期望是只要先达成第一步就够了。
后面的可以慢慢来。
……
腊月十九,大军做好万全的准备,携带着粮草辎重便踏上了寒冷的征程。
这次朱棣没打算走怀来、宣府一途,而是南下走房山县、涿州,直抵广昌。
行军五日后,大军抵达广场,早已得知消息的广昌守备汤胜等当即出城迎降。
拿下广昌后,燕军转道西北,向着重镇蔚州而去……
京师。
城上风威冷,江中水气寒。
秦淮河上结着冰,紫禁城头飘着雪。
年关临近,但皇城、宫城中的喜庆之气被北地而来的兵败消息冲淡了不少,所以显得没有往年喜庆了。
即便直殿监的宫人布置了比往年还多的纸花、春联等喜庆物件,但人们眼中的惶惶、担忧也是消不去的。
“陛下,德州再来新报!”
数名重臣齐聚武英殿,为首的齐泰向朱允炆递上一份军报,但面色却不怎么好。
“陛下,燕贼嚣张,不仅再发檄文,且德州兵马又探听到他们有了新动作,欲集结匪军,不知欲往何处。”
自从李景隆丢了辎重、屁滚尿流地被打跑,他就一路南下,甚至到了真定都没停,一路撤到德州方才缓住脚步。
所以齐泰这番话亦是在指责李景隆太过废物。
燕军写檄文骂人、动兵,可李景隆的兵马却像王八一般,缩住头连个反应也无。
殿中气氛异常压抑,燕藩刚取得大胜,若是趁此机会南下,朝廷又将如何应对?
朱允炆神色憔悴,有些紧张地接过军报,读完一遍后又翻开随信附带的燕军檄文。
看完后,他稍稍松了口气,靠在背后的椅子上,揉着带有红血丝的双眼。
檄文中没说他这个皇帝的错处,让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
“陛下……”
黄子澄见他没反应,忍不住痛声道:“曹国公攻城而不破、遇贼而退缩,丧师败兵,实在难堪大用!”
“还请陛下立即撤换此人!”
“国朝几十万大军,不可以庸才为将,陛下!”
朱允炆回过神来后却皱起了眉头:“先前曹国公疏中有言,此败亦有天时不应、地利不合也,若因此就轻易换将,是否太过草率?”
紧接着不等齐泰开口,他就继续道:“孟明三败后有穆公霸业,文侯留书方令乐羊破敌。”
“兵家胜败无常,若为君者不能信任将领,又如何求胜?”
说完后,他目光又转向下方的黄子澄:“黄学生觉得如何?”
“这……”
先前的大败委实令黄子澄心中没底,早先推荐李景隆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人的根底如何。
没想到他上来就给朝廷送来一场惨败。
但人选毕竟是黄子澄力主推荐的,如今皇帝也在为他说话,黄子澄岂能继续装聋作哑?
“陛下此言得矣。”
黄子澄清了清嗓子,顶着朱允炆和满殿官员的目光道:“乐毅能下齐七十余城,非战之功,全赖燕昭信任。”
“后燕惠有疑于乐毅,毅只得逃身于赵,而齐复取城也。”
朱允炆颇为认可地点着头。
黄子澄见此继续道:“且临阵换将,必折损士气,动摇军心。”
“今日兵败换一将,明日兵败换一将,长此以往,谁人还能北上讨逆?”
齐泰脑门上暴起几根青筋,皇帝沉溺在这些明君良将的美好传说里不光只有好处,现在就体现出坏处来了。
但他总不能直白地指责朱允炆,只好将矛头对准跳出来的黄子澄,沉声喝道:“黄大人此言当真?”
“一败军之将焉能与乐毅相较?”
“李景隆慌乱逃窜时竟一声不吭,将徐凯围北平的兵马抛在脑后,至其被燕贼夹击,大溃而归!”
“此人不得军心,此刻将其撤换问罪非但不会军心动摇,反而大快人心!”
黄子澄欲要再言,却被上方的朱允炆打断了。
他看出来,要是让两人一直吵下去,今日也很难得出个结果。
若放在以往,朱允炆还愿意听听二人的观点,只是这几日他心中实在烦躁不安。
“朕这几日也想过大军出师不利的原因。”
朱允炆沉声道:“首当其冲便是三军过众,五湖四海皆有,不能万众一心。”
“此也有主将权柄过轻、不能号令自主之故。”
齐泰一愣。
朱允炆声音坚定,缓缓道:“朕深思熟虑,决定再遣中官往德州,赐曹国公黄钺弓矢,予其‘专征伐’之权!”
“军中大小事务,皆由其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