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将这些俘虏援送出境,主要还是避免他们再回到南军军中。
而且他们还都在这边留了名姓,若是敢返回南军,下次再于交战后被俘虏,那就只有死。
这些被释放的俘虏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返乡回家。
有不少俘虏欣喜能保住性命,但随后就是纠结。
他们几乎都来自于各地的卫所,是军户。
即便能回乡,也有可能被当做逃兵处置,下场灰暗。
“既然燕王这么仁义,那我们留在这给他做事也行啊?”
“唉……我也不想回去,那狗入的宋百户本来就看上了我家几亩肥地,我要是当了逃兵跑回去,还不得都让他收走?”
“你那边还只是丢几亩地,我要是跑回去,可能命都留不住……”
这种情况才是大多数士卒面临的困境。
“但是不回去家里怎么办?我儿子才刚娶了媳妇。”
“我想我老娘了……”
“万一朝廷要对付俺家人咋办?”
“你想多了,朝廷都盯着那些大人物呢,谁管咱们这种人?”
“就是啊,朝廷只当咱们死了,谁知道咱们在这打仗……”
这一晚,不少俘虏彻夜未眠。
第二日早上,表示想要归乡的俘虏仅有四千多人。
剩余将近万余名俘虏都表示愿意留在军中,为燕王效力。
这不在朱棣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吩咐下去,将这些人打散重编,分入了不同旗队。
此外那些想还乡的人也被赠予了粮食、盘缠。
这些人分外感激,纷纷表示不敢忘记燕王的大恩大德,在燕军骑兵的护送下向南离去。
对朱棣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偌大的真定还横亘在燕军眼前,至少还要尝试攻城,继续打压南军的军心和兵力。
“此外,河间还有徐凯的驻兵。”
朱棣在营帐中对诸将道:“安陆侯吴杰所领偏师亦驻于阳泉、盂县一带。”
“耿炳文必会令此二人来援真定,届时我等便只需围点打援、以逸待劳,便可挫此二人之势,或可一举灭之。”
朱棣所料果然不错。
第一天燕军尝试攻城未果,第二日徐凯便从河间领兵来攻。
燕军一方面紧紧围城,不让耿炳文派兵出城、给二者汇合的机会。
另一方面埋伏在徐凯行军的路上,给予其迎头痛击。
此战仅仅打了一个多时辰,徐凯便丢下满地的尸体,落荒而逃。
朱棣让张玉领兵追出十里,才返回营地。
翌日,吴杰也领兵赶到,但此次燕军却并未一直把守在真定之前。
他们在数里地之外就与吴杰的偏师兵马交战,并逐步表现出不支的样子,渐渐抽调走真定城前的守军。
耿炳文察觉到了战机,立刻领兵出城,欲从后方袭击燕军,与吴杰共同对燕军两面夹击。
但这不过是朱棣布下的陷阱。
正如他所言,兵法之道虚虚实实,耿炳文正是没看清虚实之间的局势,才落入了朱棣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中。
燕军后军早有防备,散开阵型露出军阵中架设好的一门门黝黑大炮。
轰轰轰~
在震耳欲聋的炮鸣中,耿炳文的前军死伤无数,随后燕军发起冲锋。
朱棣甚至还将主攻吴杰的兵马抽调回来一部分,全力猛攻耿炳文的兵马。
短短数波攻势,耿炳文军就陷入了即将崩溃的局面,他立即下令全军撤回城中。
若非有吴杰兵马在后方牵制燕军,南军今日恐怕又要上演前天的那次大败,杀自己人关城门的局面了。
经此两战,南军再也无法组织力量与燕军相抗衡,耿炳文也只得龟缩于城中。
第三天朱棣只是象征性地攻城后,便对诸将领道:“耿炳文善守,昔日兵马不足便能拒张士诚于长兴,今其老而弥坚,更胜往昔。”
“攻城下策,徒旷时日,钝我士气。”
“朝廷有可能自山西,辽东再次进军,不如早日返回北平,以作准备。”
经历了这一次次战斗,将领们早就对朱棣深信不疑,没人表示异议。
次日,燕军便拔营向北返回而去。
“侯爷!侯爷!燕军撤了!”
真定城中,耿炳文、暴昭等人接到了城上守军的报信。
“撤了?”
耿炳文皱起眉头:“去城头看看。”
暴昭提醒道:“耿侯爷,小心有诈。”
耿炳文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暴大人放心,我不会追出去。”
“只要身在城中,无论燕军有何阴谋诡计,都奈何不了我等。”
暴昭送他出门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明明是来北伐破燕、平定北平的,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境地?
龟缩在真定,不被燕王拿下就算成功?
这又该如何与陛下交代?
自收到雄县、鄚州消息的那日起,真定就保持着每日一报的频率向京城传讯。
今天或者明天,皇帝就该受到一连串的噩耗打击了……
自第一封战报传回京师,朝堂上下便充斥着大臣们的一片惊愕。
雄县、鄚州兵马已没,都督潘忠、杨松生死不知,燕军或许正在奔袭真定。
所有人都知道,关键之战或许已经打完了,结果已定,只是他们还没收到而已。
朱允炆当天就派出宦官,急行前往真定催促战果。
但不过第二日,战报便传回来了。
燕逆突袭真定,官军措手不及,此战共歼敌两千三百余人,阵亡、失踪者三万三千余人。
驸马都尉李坚、右副将军都督甯忠、左都督顾成、都指挥刘遂……皆于此战中未归,或亡于燕逆,或失手被俘。
所幸真定未失,燕逆攻城难下,只得暂驻于城外。
真定已遣使赴河间、盂县,令徐凯、吴杰部共赴真定,夹击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