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军的追杀下,南军慌乱逃窜,整个东城门战场乱作一团。
有的四散而逃,有的跃入滹沱河中,试图渡河摆脱追击,有的跪地乞降,想就此逃过一劫,但大多数南军还是蜂拥着向城门逃去。
耿炳文的亲兵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他挤过了吊桥,冲入瓮城。
然而此刻的瓮城同样不安全,因为吊桥的绳子早就被燕军砍断,吊桥无法收起。
且逃到这边的南军更多,令狭小的瓮城更加拥挤,耿炳文及其亲卫们就如处于汹涌的潮水中,被裹挟着前前后后,但最后却根本没移动多少距离。
“杀人!让耿侯爷入城!”
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道怒喝,耿炳文抬起头,望见了匆匆赶来的暴昭、灰头土脸的柳至,以及布政使司的一大批官员。
“放箭!”
暴昭指挥着城墙上的守军,向堵在耿炳文前的南军挥洒箭雨。
许多人未死在战场上,反倒倒在了自己人的箭下,倒在了入城之前。
耿炳文短促地一叹,立即指挥起亲卫向前,一边砍杀依旧挡在前方的南军,一边踏着他们的尸体,逃回真定。
“关城门!”
暴昭在上方大喝,下方的守城军士早就惶恐万分,害怕燕军跟着杀进来,此刻急忙执行起命令。
但一波又一波的南军逃命而来,将刚刚关起一点的大门再次撞开。
暴昭毫不犹豫,再次冷漠地下令放箭:“再入者杀!”
关城门的军士也挥舞长刀长枪,砍杀逃回来的南军们,强行关上了城门。
瓮城中的南军们有的哭喊,有的咒骂,但都不敢多留,纷纷逃开,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一具具变形的尸体和满地血泥。
东城外兵马的崩溃很快带动了北城门来援兵马的崩溃,进而这些人也被燕军追杀着向北逃去。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燕军骑兵不断高喝,所到之处,还在奔逃的南军们有些选择了投降,有些还在奔逃、或者尝试反击。
但后者很快倒在了箭支与长刀下。
大战已经来到尾声,真定城门紧闭,南军们在城墙上紧张地看着城下的燕军。
“王爷。”
张玉望向朱棣,请他示意接下来是攻城,还是先修整?
朱棣并无攻城的想法,直接道:“先打扫战场,去西城门告知丘福,让他也退兵。”
这么久都没反馈,他可以确定开战前被他调到西城门突袭攻城的丘福没取得什么成果。
此战死伤无数,燕军、南军俱尸横遍野,滹沱河沿岸满是尸体,河水都被染红。
燕军在真定不远处开始扎营,摆明了拿下这座城市的决心。
朱棣回到营帐,在亲兵的帮助下脱下了满是血浆、裂口的战甲,拿起水碗猛灌了几口。
“王爷,下面人擒下了不少南军的部将。”
张玉进账禀报道:“驸马都尉李坚,南军的右副将军都督甯忠、左都督顾成、都指挥刘遂……”
张玉一连报出数个重要的人命,等着朱棣决断。
朱棣沉默了片刻:“稍后见一见他们,先见李坚。”
张玉点点头。
哗啦~
营帐的门再次被掀开,满身是血、身披数创的丘福走了进来:“王爷。”
“末将只攻入了瓮城,未攻破西城门。”
朱棣领兵突袭东门的南军军营之前,就传信给了丘福,让他同时在西城门发动攻势。
若能破城最好,无法破城也能牵扯住守军的一部分精力。
“无妨。”
朱棣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他拿下真定的决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强烈。
丘福进来后,其他修整完的将领也渐渐来到营帐。
几乎个个带伤。
但他们脸上却都带着得胜后的喜悦。
今天这次大战中,燕军几乎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这几日朱棣号令全军,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燕军才能在张保赶回真定后的次日抵达。
刚好抓住了南军移营未稳的时候,此时突袭,事半功倍,一举将南军击溃。
事后耿炳文虽应对有措,但他的举动也无法挽救大势已去的南军,反而还多损失了不少人马。
经此一战,将领们对朱棣的敬佩再上一个层次。
“李坚呢?带上来吧。”
朱棣压下面上的疲惫,对外面喊了一声。
不多时,薛禄就押着被捆缚的李坚进入营帐。
“王爷!”
李坚伤势不轻,此刻既紧张,又畏惧,此刻见了朱棣立刻跪地求饶:“王爷饶命!”
朱棣脸色阴沉,隐含怒火:“李坚!”
“你我本为亲戚,你对本王有何等深仇大恨,才从朝中奸臣之命,来真定杀我?”
“你还以为今日可免罪吗?”
李坚被朱棣的态度吓得手脚发麻,忍不住跪地连连叩首:“王爷饶命!”
“王爷……四哥……”
“我是受人胁迫啊!他们胁迫我不得不来!”
“四哥,我是向着你的……”
他嘴唇发颤地,抬起头望着朱棣,慌张的有些语无伦次:“四哥……四哥你忘了吗?洪武年北平水灾的时候,我去赈灾……你每次回京师,我都去看你……”
朱棣望着他,目中闪过几分痛惜:“住口吧!”
李坚身形一僵。
朱棣深吸一口气,道:“你父开国有功,今日暂且免你一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先回北平,听候发落吧!”
李坚缓缓瘫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还不忘感谢朱棣:“多谢四哥!”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至于是否投降,他从来都没考虑过。
就算降了燕王,难道朱允炆还能对他的妻女动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