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燕王骑兵用的是靖国难,清君侧的名号,所以矛头就不能对准朱允炆,而必须是他身边的奸臣。
不仅如此,还得主动帮朱允炆开脱,说他只是一时没察觉身边奸臣的阴谋。
前面第一段主要还是定下基调,以臣子则藩王的身份,卑微劝谏。
随后再言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的艰难,他身故后奸臣的险恶用心,诸多藩王被迫害到了什么程度……
这只是奏疏前半段,实际上朱瞻壑早就对后半段也有了些初步的想法。
在心中第不知多少次打好腹稿,提起笔来:
“夫昔我皇考广求嗣续,惟恐不盛,今奸臣欲绝灭宗室,惟恐不速……我奉藩守分,自信无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于怀,彀满以待,遂造显祸,起兵见围,骚动天下,直欲屠戮然后已。谓以大义灭亲,不论骨肉,非惟杀我一身,实欲绝我宗祀……欲假息须臾,然后敷露情悃,以祈哀愍,冀有回旋之恩,滂沛之泽。书达阙下,左右不察,必求以快其欲。”
“古语云:困兽思斗,盖死逮身,诚有所不得已也。当冀左右易心悔祸,念及亲亲,哀其穷迫,重加宽宥,使叔有更坐之望,下无畏死之心,如此则非特叔之幸,实社稷之幸。”
写到这里,朱瞻壑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本欲就此完结。
但通读完一遍,检查修改了几处错谬后,他又皱起眉头。
“总感觉有点戛然而止的意思……”
朱瞻壑用笔头戳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回到书架上找出一本书,两下就翻到了想要的页面。
看了好一会后,他继续落笔。
“昔者成周隆盛,封建诸侯,缔八百余年之基,及其后世衰微,齐桓、晋文成一匡之功。虽以秦楚之强,不敢加兵于周者,有列国为之屏蔽也。秦废封建,二世而亡,可为明鉴。今不思此,则宁有万乘之主,孤然独立于上,而能久长者乎?诗曰:“价人维藩,太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谨以是为终篇献。”
“万一必欲见屠,兵连祸结,无时而已。一 旦有如吴广、陈胜之窃发,则皇考艰难之业,不可复保矣。敷露衷情,不胜恳悃之至。苟固执不回,堕群邪之计,安危之机,实系於兹。”
这次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再写下去就显得过于冗长了。
检查再三过后,已是深夜。
朱瞻壑连喝口水的精力都没有,一头扑到床上,便沉沉睡着了。
翌日一早,他起床后便叫来马三宝,让他跑一趟遵化……
喜峰口。
这座雄关上遍布刀劈斧凿,这是战争给其留下的疤痕。
城头上遍布大宁兵马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自从得知了燕王亲率兵马来攻,大宁军便退回喜峰口,坚守不出。
燕军陈兵关前,只是佯攻试探了几次后,就对这座雄关没了想法。
“喜峰口只可智取,不能强攻。”
即便朱棣也只有如此感慨。
他一路领兵来此,对方龟缩不出。
这看似达到了退兵的目的,但只要他们这边兵力一动,大宁绝对又伺机而动。
其实来之前朱棣就想过突破口,但这么多天以来无论他如何叫阵,大宁就是坚守不出,让他都无处着手。
“刘真老迈,性情被动,此人一般不会主动作为。”
营帐中,张玉分析着敌将的性格。
洪武二十八年时,朱棣曾令周兴为总兵官北上剿捕作乱的野人,都督佥事刘真就曾领宁王府中护卫随军出征。
当时张玉、卢振等人而在出征队列中,所以他对刘真的性格有所了解。
“所以,末将觉得陈亨肯定是畏卜万,才不敢举兵来投。”
陈亨亦是一员老将,曾任燕山左卫指挥佥事,是张玉的前任,朱棣的心腹。
后来他升任北平都指挥使,朱允炆即位后,把他升为都督佥事,实则是为了将陈亨调离朱棣的身边,而后将谢贵、张信安插进去。
否则兵马都指挥使是燕王的人,整个北平兵马铁板一块,他又该如何下手?
时至今日,虽然两军对垒,各自一方。
但在场每人都不会怀疑,若有机会陈亨定会来投。
若刘真没威胁,唯一对他有阻碍就只有卜万了。
作为大宁都指挥使,他天生就比陈亨这个所属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矮上半头。
但陈亨刚调任大宁一年,毫无根基。
而卜万却在大宁多年,忠诚的部将广泛,大宁官兵也多诚心听其调令。
若陈亨真表现出什么反意,恐怕当场就会被卜万控制拿下。
朱高燧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朱棣先前叮嘱他多看多学,让他少说话。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马三宝带着信送到了。
“写了这么多天?”
朱棣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早两天就能写出来。”
马三宝双手送上信封,认真地道:“长孙殿下比较用心。”
朱棣虽没说什么,但面上却多了几分期待,拿过信封拆开,仔细读了起来。
张玉、丘福、朱能三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但也没一人出声,三人都默默等着。
朱棣手持信纸,先是面无表情地默读着。
看着看着,似乎看到了什么不错的地方,忍不住轻轻点头。
继续向下看,读完第一张翻到了第二章,的速度越来越慢。
过了好半晌,才读完区区几页的信。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奏疏递给张玉三人:“看来不用更一字,就能直接递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