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清晨时还挂在天上的阴云非但没继续凝聚,落下大雨,反而又消散一空。
刚以为要凉爽下来的天气又转为灼热沉闷,正如美人藏在薄纱后的容颜,刚要掀开一饱眼福,却又严严实实地遮住,让人心生烦躁。
但招人烦的事还不止于此。
“好好的怎么就封门了?”
“是不是鞑子打过来了?这些狗东西怎么一点也不消停!”
“天杀的!这个天打仗也不嫌热!”
“听说不是鞑子的事,是和燕王有关系!”
“啥?燕王爷让封的城……”
远处,百姓们驻足向城门处眺望,后方欲出城的人还在源源不断赶来,见了前方的情况,纷纷打听。
高大的成城门紧闭,城门洞前还放着数座尖锐的木拒马,身着甲衣的士卒站在阴凉处驻守。
于此同时,城门外也迎来了约莫一万人左右,步、骑、车皆备的兵马。
永清左卫、永清右卫已经抵达北平。
换防工作紧锣密鼓,只不过所有兵卒、将校面上都有几分惴惴。
无论是永清二卫还是在城墙上驻守的彭城卫、大兴左卫和屯田军士,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是针对谁而来……
不只是他们,兵围燕王府的济州卫和济阳卫更是心中沉重,六神无主。
这些人时不时就向着张昺等官员驻地方向看一眼,似乎在寻求信心支撑……
燕王府外的一座茶楼以及相邻近的几座酒楼、店铺已被征用,供北平三司的官员们避暑。
“还无回信。”
张信叹了口气:“这燕王难不成是想拖着不成?”
几人都知道,楼下的官员们虽然面上还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已经都有异议了。
每日这么多政务,他们却在此干等着,肯定不是事。
“再去催催,派人去城墙上叫问几句。”
张昺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方才永清二卫已经到了安定门,现在已经开始换防。”
谢贵沉声道:“北平兵力又增,燕王翻不起什么风浪。”
“最后只不过是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希望如此吧。”
张昺面色沉重。
片刻后,前去城墙下叫问的小吏快步跑上楼来。
“大人,燕王府说他们正在排查贼人,请诸位大人稍等片刻。”
“他们果真不肯交人!”
谢贵一拳怼在桌子上,紧紧皱起眉头:“只是燕王这么拖下去有意义吗?他难道在等什么变数?”
张信摇摇头:“就算燕王再有智计又如何?七卫的兵力,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只不过多废些时间罢了。”
“但我等也不能一直在此干耗着。”
张昺看了眼脚下,面上闪过一抹犹豫。
“为何不让他们先回去?”
张信看着张昺,似乎有些不太理解:“本来就无需叫这些人来,不过多余之辈罢了。”
张昺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本是要震慑一番这些墙头草,现在已达效果,让他们回去也无妨。”
“若是燕王还有后手,想搅乱北平的局势,让这些人回去也可稳定局面。”
“大人思虑周到。”
张信称赞一声,继续问道:“可就算燕王的后手没作用,万一他一直窝在王府里不出来怎么办?”
“咱们总不能在此和他耗上十天半个月吧?”
“不如大人现在就传讯宋都督,让他带着燕山护卫回来?”
张信试探地问道:“要是咱们也有内应,或许能……”
“此事再说。”
张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张指挥使,现在我等手中虽无了那张密旨,但若是想强攻进燕王府也并无不可。”
“只是一不名正言顺,二则事后有可能被陛下责问,三是有可能逼得燕王以死相胁。”
“所以你我才要在此等着,用最稳妥的方式拿下燕王。”
一个是费力,且他们三人讨不了好,好事办成坏事。
另一个是要有耐心,最后得一个远大前程。
二者选哪个,想必傻子都有结果。
“这……”
张信脸上浮现几分羞愧:“在下明白了,此等险议之后不会再提。”
“无需如此。”
张昺摇摇头:“后面擒助燕王,还要看张指挥使的。”
“在下一定尽力。”
张信急忙道。
……
三人在楼上等了整整一天,直到金乌西沉,也没见燕王府再回动静。
但有了上午张昺的话,谢贵和张信只得强忍住心中的焦躁。
反正继续等下去,弹尽粮绝的一定是燕王。
如此数日后,还是维持原样。
“大人,还要继续封城吗?”
右布政使郭资亲自来到张昺的值房,不解地问道:“如今燕王等人俱在王府中,连他的那些护卫将校也都消失不见。”
“再继续封城恐怕也毫无意义了吧?”
他有些无奈地道:“张大人,几日过去都快民不聊生了。”
封城其实并无大碍,关键的还是毫无预兆的封城。
不说别的,现在每日卖菜的民夫进不来北平,城中又没有提前储备,城中的菜价都翻了好几番。
连他郭资这两天也只能吃到带着蔫黄痕迹的菜,更遑论别人了。
连饭菜都是如此,其他各方面的影响就更大了。
张昺也有几分迟疑,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坚持道:“再封锁几日,看看情况。”
都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半途而废。
现在就看他和燕王谁更有耐心,谁更能熬得住了。
“唉~”
郭资叹了口气,拱拱手就要离去:“既然大人要坚持,那在下就去让他们再坚持几日。”
“多谢郭大人。”
张昺对他拱拱手:“此时当以陛下的旨意为重。”
“在下能理解。”
郭资点点头,只是下面人恐怕就不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