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
齐泰一怔:“就是暴司寇发展的那个暗子,提供了邓庸消息的那个卢振?”
“是他。”
朱允炆无奈道:“张卿家也是有够不小心的,此等隐秘之事竟然也能叫燕王府发现了。”
先有一个葛诚,现在又有一个卢振。
安插细作接连被人家发现,让朱允炆也有些脸面无光。
“那卢振可否供出了邓庸被捕之事?”齐泰心中一沉,急忙问道。
“卢振被燕王府藏起来了,张卿家他也打探不到。”
朱允炆无奈摇摇头:“不过既然被抓了,那就有可能被审出来,咱们也当早做准备。”
齐泰陡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层压力,他也明白今日皇帝传他过来的缘由了。
要是让燕王府知道了邓庸被抓,说不定会想办法毁灭罪证,就算毁灭不了,也有可能会生出其他变数。
“陛下,臣一定尽早将邓庸审出来!”
“齐卿家不必心急。”
朱允炆叹了口气,从御座上走下来,缓缓来到他身边:“相比起邓庸和朕的四叔,齐卿家才是朝廷栋梁、国家肱骨,也是朕之臂膀。”
“以后的春秋还长着,若齐卿家因此事累垮了身体,朕定会追悔莫及。”
“陛下……”
齐泰双肩微颤,大受感动:“臣……”
“齐卿家不必再说了。”
朱允炆宽慰他道:“审讯之事并非着急就能有进度,方才你不是还说,那邓庸险些自尽了吗?”
“不如先晾他一天,或许此人自己就慌了。”
到了这个地步,齐泰已经无可再言,只得动声道:“臣不敢再推辞,这就去休息。”
“不过那诏狱之外也有休息的房间,臣就在那边歇着,若那邓庸忍不住招了,臣第一时间便来禀报陛下。”
“你……”
朱允炆看着他倔强的表情,轻轻叹出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多谢陛下,臣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朱允炆本以为他再来恐怕就是几日之后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齐泰便一脸惊喜地回来了……
“陛下,那邓庸终于招了!”
“招供?”
朱允炆从堆积成山的奏章中抬起头来,面上还有些迷糊,但随即迅速转化为惊喜:“快快拿来看看。”
“臣让下面的人一直拿以知燕王府的事审讯质问此人,他方吐露出一些实情!”
齐泰呈上情报,面色凝重地道:“原来那些消失不见的匠户都被燕王府暗中藏了起来,还有下面探马先前查探到市面上消失不见的那些铁矿石,也都是被燕王府买去了!”
“这些都是那邓庸经手操办过的!”
“藏蓄匠户,私购铁矿……”
朱允炆一惊:“莫非燕王在暗中打造兵甲,准备谋反??”
齐泰沉声道:“除此之外,恐怕别无可能!”
“燕王把这些匠户都藏在哪?”
朱允炆急声问道:“应当不是在北平吧?是否还有其他人帮他做事?”
打造兵甲的声音恐怕瞒不住别人,要是在北平城内,恐怕早就被张昺他们发现、报上来了。
“那邓庸还没吐露。”
说到这里,齐泰面上浮现一丝惭愧:“那邓庸还有要求。”
“要求?”
朱允炆一怔:“他要什么,家财万贯?荣华富贵?”
“非也。”
齐泰摇摇头:“这邓庸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他只求陛下能饶过他一条性命,臣不敢擅专,特来请示陛下。”
“此事易耳。”
朱允炆不假思索地道:“答应他。”
邓庸是暗中抓获的,放他一命对朱允炆毫无压力。
“此人能被燕王依为心腹,想必也是有些能力的。”
朱允炆想了想,继续道:“若是他表现好,也算戴罪立功,可任他在朝中先当个小官。”
“陛下仁心,感召万物,臣叹服。”
齐泰忍不住感慨道:“那邓庸应当庆幸,他能有如此际遇,得圣主隆眷。”
“只可惜卢振已为燕王府擒下,不能让邓庸再回去做内应了。”
“无妨。”
朱允炆一声轻笑,语气中难得的霸气侧漏:“邓庸虽是燕王的心腹,可毕竟还是朝廷的百户,朕关照臣子不是理所应当吗?”
“况且就算燕王府知道他在朕手中又能如何?”
“邓庸能受燕王之命来京师,就能受朕之命再回北平,替朕招降忠于燕王的将领!”
齐泰愕然,原来皇帝陛下这是存了要和燕王较劲的心思啊……
他是朝中高官,对洪武年间的旧事也算有些了解。
当初孝康皇帝朱标薨逝,其实太祖高皇帝对当今陛下不怎么满意,嫌他太过“柔顺”,也曾一度动过要立别的藩王为皇储的念头。
只不过这个念头被翰林学士刘三吾劝下去了。
他说,陛下您不能只考虑一世,还要考虑大明的万世之基啊。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高皇帝打消了换皇储的念头。
这“居嫡长者必正储位”可是他亲自定下的规矩。
只有他带头遵守,一代两代后,才会渐渐成为万世不易的铁规矩。
若是连他都带头违背,后世就有先例了,到时候大明有关储位的争端还会少吗?
国本动荡,最有可能动摇国家。
太祖高皇帝为了彻底打消这个隐患,只得趁他生命的最后时光好好调教朱允炆,同时为他扫平一切荆棘,让他能在皇位上坐的安稳。
这在朝中高官们眼中,也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而朱允炆本人对此也一清二楚。
据说当初太祖皇帝遴选能堪大任的藩王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燕王。
而且官场民间还流传着什么不知真假的秘闻,比如“雨洒羊毛一片毡”和“日照龙鳞万点金”之类的对比,都是凸显燕王天子雄风的……
如此情况下,就算再“柔顺”的人,心中恐怕也憋着一股子火气,想证明证明自己。
难道我这个皇帝,还不如他一个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