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燕王装病的小道消息渐渐在北平传开。
传播消息的人将此描述的绘声绘色,但朱棣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先是於谅、周铎二人被当做反贼处斩的消息传到北平,其家人连坐流放。
燕王府对此也没办法,只得给负责流放的兵卒多多打点,让他们一路照料。
并且朱棣还额外拨了钱财给这两家人,到了广西后他们不仅可以打点当地官员,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此外,卢振也终于扛不住连日的酷刑,开了口。
“他把邓庸去京师的事漏给张昺了?”
朱棣猛然站起身,目光炬炬,盯着眼前的朱能。
“他是这么说的。”
朱能额头上带着几滴冷汗:“卢振的表侄和邓庸家里的管事是熟识,两人吃酒时无意说了邓庸出远门的事,后来被卢振知道了,他就暗中调查,最后把此事作为功劳,告诉了张昺。”
那一晚跟着他和张辅在北平城外截杀探子的人就有邓庸,帮燕王主持地窖事宜、调度匠户、铁矿的也有邓庸……
朝廷若抓住了他,那就真抓住了燕王府的痛点!
“这个王八蛋!”
朱棣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他刚想往外走,脚下又突然顿住。
“你快发信往京师,让邓庸速速回来!”
“是,王爷!”
朱能一路小跑着往外赶去。
朱棣砰的一拳,又砸在桌子上。
其实他也知道,过了这么多天,希望不大了。
可希望再小,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邓庸可能被抓的消息,让燕王府中的少数人再次紧张了起来。
派人前方京师,提醒邓庸的同时,朱棣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
若邓庸真落入朝廷之手,被他们审讯出了燕王府的暗中谋反、打造兵器铠甲的机密,肯定会选择对燕王府动手!
必须提前准备,以应对朝廷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致命一击!
……
“齐司马,此人还想咬舌自尽,幸好下面巡逻的狱卒发现的早。”
诏狱中,齐泰脸色憔悴,面容阴沉。
“走,去看看他。”
蓝袍的掌刑官在前面引路,二人穿过腐臭的诏狱,一路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其中低着头,须发散乱、血肉模糊,嘴里还被塞着布团的黑脸男子正是邓庸。
“邓庸,如此迫不及待要寻死,看来你还真知道不少燕王府的机密啊!”
狱卒打开牢房门,任由齐泰入内。
他缓步在邓庸身边走了一圈,目光森寒。
“给他拿下来。”
一旁的狱卒急忙取下邓庸口中的布团,并捏住他的下巴,防止他再咬舌。
“你如此急切,本官是否可以看成想替燕王遮盖罪证?”
齐泰看着邓庸因疼痛而皱在一起的脸庞,沉声道:“是何严重的等罪证,能让你如此决绝?”
“莫非是谋反大罪?”
“咳咳~”
邓庸突然咳嗽几声,口中喷出血沫。
“看来还真给本官猜对了!”
齐泰突然道:“燕王准备何时起事?派你来京师是准备给他做内应吗?”
“你莫要……血口喷人……”
邓庸的嘴唇开裂,声音沙哑。
若非齐泰离得近,恐怕都听不清楚。
“是不是血口喷人,只有你自己清楚。”
齐泰冷笑一声:“邓庸,你的反应已经将你心中所想暴露了。不管你说不说,陛下都会下旨,拘拿燕王,彻查燕王府中的隐秘。”
“你的情报远非你想象中那么重要,只能算锦上添花罢了。”
邓庸沉默不语,直接不理会他了。
齐泰看了他半晌,声音反倒有所柔和:“不过你和先前那於谅、周铎二人不同。”
“那二人被陛下下旨,擒到京师来,是为天下人所知的反贼,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
“但你却是被巡城的兵马司暗中擒获,根本没人知道你被擒下,也没人知道你是反贼。”
齐泰顿了片刻,看着邓庸依旧毫无反应,继续道:“你若为朝廷立下功劳,陛下心怀仁圣,说不定会愿意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到时候本官也会亲自奏请陛下,放你一马。”
“甚至可以送你一场富贵,让你继续立功,潜入燕王府为朝廷做事。”
“就算不想回北平,天南海北你也都可去得。燕王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更不会知道是你泄露了他的秘密……”
邓庸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齐泰有些憔悴的面上闪过一抹怒色,但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下。
就在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一名宦官急匆匆地跑来,在齐泰耳边说了几句。
“邓庸,陛下召见本官,或许就是从别处得知了什么消息,决定要下旨拘拿燕王府一干人等。”
齐泰惋惜地摇摇头:“你还能见到本官几次也说不定,或许是一次,或许是两次……”
“你自己好好好想想吧。”
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后方,狱卒们给邓庸塞上布团,检查房间内无误后锁好牢门,依次退了出去。
邓庸抬起头,看着齐泰的背影,目光幽幽……
“齐卿家,有结果了吗?”
武英殿侧殿,朱允炆关切地望着脸色蜡黄、眼圈微黑的齐泰。
“陛下,臣惭愧。”
齐泰万分无奈:“这邓庸油盐不进,臣审了他好几天都没个结果,今日还险些让他咬舌自尽了。”
朱允炆看着他,欲言又止:“齐卿家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操劳。”
“臣谢陛下关心。”
齐泰看出了朱允炆的纠结,主动道:“敢问陛下,可是有什么新消息?还与邓庸有关?”
朱允炆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张卿家刚从北平传回消息来,卢振已经被燕王府发现,落到了他们手中,目前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