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当最后一处盗匪的临时据点被玄武军战舰捣毁之后,历时五个月时间的南境战役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战,帝国共投入兵将总计八十余万人,剿灭包含安王势力在内的各方盗匪总计四十余万人,俘获二十余万人左右,缴获各类型战舰和舰艇不计其数。
擒获青玉珞、青玉奎、曹汝将等重要人物及其家眷近千人。
而帝国方损失兵将合计十余万人,其中包含重伤员两万余人,失踪兵将合计不到两千人。损失各类战舰八百余艘,另有近三千艘战舰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得胜的消息传回帝都之后,举国欢腾,百姓张灯结彩四处奔走相告。在帝君的授意下,更是赐下了大量的美酒和美食,在帝都的各个街坊摆起了长长的宴席。
帝都热闹的气氛一直延续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上午,押送逆匪返回帝都授勋的队伍受到了提前得知消息的百姓的夹道欢迎。
无数的鲜花和美酒美食被人们热情的塞到过往的将士手中,更有大胆的待字闺中的少女,将自己贴身绣有名讳的丝帕塞入到自己相中的将士手里。
而不同于受到百姓所欢迎的这些将士,在队伍中间被层层看护的囚车上的逆匪,则遭受到了来自百姓们的一直唾弃,烂菜叶子臭鸡蛋纷纷朝着囚车上的犯人砸去。
若不是官府提前安排人将道路两旁的碎石清理干净,怕是这些犯人还未转交至军机处,便会被活活砸死。
严见升也混在人群之中,看着人群或激动或欢呼或愤怒或谩骂,也颇有几分意思。
此时还是当值的时间,严见升倒不是偷懒出来躲个清闲,实在是被人逼的没了办法。
宪兵司自从上次羁押了戕臣之后,没过多久就遭受到了来自军机处上层和暗卫的全面打压。
军机处那边还比较好说话,知道自己是按章办事,只不过误打误撞之下羁押了此次南境战役最大的功臣,所以几轮斥责是免不了的。当然还有来自负责对外宣传的新闻司的抱怨和封口令。
这些都还好,平日里自己没少因为按章抓人得罪这些同僚们。
可这暗卫就纯粹属于没事找事了,恨不得一日三趟上自己这里来提人问审。
虽说严见升对于自己下属的德行和素养还是信得过的,否则像宪兵司这么得罪人的部门,有污点的人肯定干不长。
但是你也不看看被暗卫提审走的人都用的什么理由,从一开始的渎职受贿先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提审了一波。
没有发现问题就开始拿内部纪律说事,像什么迟到、早退、缺勤、旷工,甚至衣衫不整都成了提审理由。是,你暗卫的职责里是有监察百官的这么一条,可到后来什么随地大小便影响市容市貌、谈恋爱不结婚纯属耍流氓影响社会风气,都被暗卫拿来说事。
直到这几天甚至用上了莫须有的理由,你暗卫是不是连提审理由都懒得编排了?
严见升最近这段时间就好比铁板上被两面煎的咸鱼,一面是来自暗卫的不断骚扰令其签字提人,一面是来自下属的不断抱怨要求自己全面反抗!
反抗个毛线啊!
自己要求面见统筹军机处全部事务的陈仕谋将军已经被拒绝了好几次好吧?
人家压根就不理自己这茬,哎~
无奈之下,严见升便只好请了事假,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敢呆,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在街上这么闲逛着来躲避来自暗卫和下属的骚扰。
... ... ...
“陆上尉人呢?”
“不知道啊,小少爷一早便出门了。”
“没说去哪里了么?”
“没有。”
陆家小院前,一队人马正堵在院前的大门处,和站在里面的陆家管家问着话。
为首一人身穿内卫锦袍,从锦袍上能看出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在内卫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内卫官是一早便被上级打发出来,请陆戕臣入宫接受封赏的。
从上级口中得知陆戕臣不仅仅是此次南境战役最大的功臣,似乎还是帝君最为欣赏的新起之秀。
早早的打扮整齐点起一队人马便来到了陆家小院恭候着,结果人没等到,反而是管家出来应的门。
“陆万年老爷子也不在家么?”
“老爷刚刚出门去遛弯了,您要是找陆老爷的话,差不多中午头就能回来。”
“你们都没有自家小少爷的联络方式?”
“没有,那什么,要不您进来等等?说不定小少爷一会便会回来了。”
内卫官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便转身朝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就随着管家走了进去。
陆戕臣此时正站在帝都郊外的一处山岗上,四周遍地都是半人高的墓碑。
陆戕臣左手中抱着早上从柳裴毅手中要过来的装有安王首级的匣子,右手则捧着一束鲜花,比对着墓碑上的编号,寻找着自己提前查过的号码。
很快,陆戕臣便驻足在一处新立的墓碑前,虽然墓碑上所投影的马玉上尉全息投影正朝着自己微笑,但是陆戕臣此时的心情却是无比沉重的。
将手中的鲜花轻轻的放在墓碑前,花束的尾端还缠绕着之前他从马玉那里取下来一直戴在手上的发箍。
戕臣将匣子放在一旁,开始和马玉的投影诉说着自己这一路是如何深入敌后招安了李南音,又是如何用计赚开了蒙嘉关。
还有冒着风险绝杀了青玉奎,用陨石将噬天要塞砸了一个大窟窿,以及自己是如何亲自手刃的安王。
所有的事情说完之后,陆戕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又用脚提了下脚边的匣子,
“安王的首级就在这里,我就不把他留在这里让你看着心烦了。
这里的风景不错,有时间我一定会常来看看你的。”
说完,陆戕臣又在马玉的墓碑前驻足了许久,直到听见后面响起了脚步声,才打算转身离去。
“你是马玉的同僚吧?”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戕臣背后响起,循声看去,看容貌是一个和自己老爹差不多岁数的大叔,只是那两鬓斑白的样子却显得苍老了许多。
“马上尉不光是我的同僚,还是我同期的校友。”
“这孩子自小便没了母亲,平日里都是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她性子有些孤僻,所以朋友不多,你能来看她,真是有心了。”
“伯父,马上尉在新军里的朋友很多,只是现在战事刚定,大家都让我做代表来看看她。”
“是吗?那便好,那便好。”
说着说着,马玉的父亲似乎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一时情难自禁捂着嘴哭了出来。
陆戕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拿着匣子傻站在一旁。
“玉儿,爹爹来看你了。你知道么,今天征讨南境的将士们押着那些坏人回来了。
爹爹的同事们说,是一个叫陆戕臣的军官亲眼看着安王那个混蛋自裁的。
这就算帮着你报仇了,只是爹爹还没来得及亲自去陆府答谢他。你放心,这个事爹爹不会忘记的。
今天爹爹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还给你带了一些你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
“那个,马伯父,安王不是自裁的。”
“什么?”
“我是说,安王不是自裁的,是被我亲手捅死的。”
“你..你是?”
“在下陆启明之子,陆戕臣。”
得知眼前之人就是自家恩公,马科长激动的抓着对方的双手便跪在他的面前。
戕臣猝不及防之下受了对方一礼,吓的赶紧将对方扶了起来。
“伯父,你别这样,我答应过马玉,会帮她亲手报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对不起,如果当初我能早一点找到她的话,也不至于..”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逆匪,是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安王,你是我马家的恩人啊!”
说罢,又激动的想要朝着戕臣跪下去,却被对方死死抓住。
“伯父,这个匣子里是安王的首级。我本想着祭拜完马玉之后便将他挫骨扬灰,现在想想,这件事还是交由您来做比较合适。”
看着陆戕臣渐渐远去的背影,马玉的父亲跪在了墓碑之前,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下去。
... ... ...
陆戕臣回到陆家小院就见到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内卫官,在对方的催促下稍微洗漱打扮一番,便匆匆跟着对方朝着紫微宫的方向赶去。
等到陆戕臣一路冲进天正殿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完成叩拜之礼,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帝君宣读此次的封赏。
陆戕臣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目,一套生涩且不熟练的叩拜之礼后,陆戕臣便被裴济拉到了左径寒和赵卓的身后站着。
斜眼望去,司马廉也在此列站着,正朝着自己抛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后有人用手指头戳了自己一下,回头便对上李南音那嘲弄的目光。
同身穿军服的几人不同,李南音一身艳红的连体衫裙显得尤为好看,忍不住还想多看几眼的陆戕臣,却被帝君身旁开始宣读封赏旨意的内官所打断。
一长段繁冗的官话开场白说下来,听得早起的陆戕臣昏昏欲睡,直到念道封赏一段,才算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玄武军总指挥左径寒少将晋升为中将军衔,统领玄武军全部事务”
“新军代总指挥赵卓上校,晋升为少将,调任军机处副处长。”
... ...
“司马廉少校晋升为上校军官。”
“秦百川少校晋升为中校军官。”
“裴济上尉晋升为上校军官。”
“莫若童上尉晋升为上校军官。”
“... ...”
一个个人名被念了出来,不少出自新军的少尉军官都被提升为上尉,连同柳裴毅等人在内都连升三级。
可迟迟却没有听到关于陆戕臣的封赏。
“南境原义匪李南音、雯若男,保境安民..深明大义..接受诏安..助新军讨伐反王..特征召李南音为帝国少将..雯若男为上校军官..原部属按其意愿去留..并入新军管辖..”
陆戕臣似懂非懂的听完了这关于李南音和南音军的封赏,不过从二人的军职上,便知道帝君给足了自己面子,不由心里给帝君点了个大大的赞。
“新军上尉指挥官陆戕臣乃忠良之后,有勇有谋,甚合朕意。
此役不但代朕诏安南音义军,携精兵悍将奔袭敌后,计取蒙嘉关,阵前斩杀敌军大将青玉奎、班定远。
破噬天要塞平定朝天星系,擒拿反王青玉珞、反王世子青玉邝,以及逆臣叛将数百人,所俘兵将、战舰无算。
以此不世之功,封陆戕臣为定南伯,赏金千万,以常安、洛溪星系为其封地。晋升少将,统领帝国新军。
万望诸卿以此为榜样,护我帝国疆域万万年,钦此。”
... ... ...
时光荏苒,半年时间匆匆而过。
在南境平定之后的这半年时间里,帝国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同陆戕臣晋升为帝国自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少将相比较,更让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不外乎对南境逆臣叛将的公开处刑。
据说当天在通往刑场上道路上聚集的人数过多,囚车通过的时候,虽然官府加强了戒备,仍有不少排在后面的囚犯被冲破卫兵防御的百姓活活打死。
事后官府抓捕了不少当时带头闹事的百姓,结果发现大部分都是来自南境遭受过欺压的苦主,有不少人甚至是四处筹钱赶来的帝都,为得就是能亲眼见证这些平日里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人被处以极刑。
负责此事的牢狱官向上级请示过此事之后,便悄悄的连夜将人放了出来。
按照帝君的旨意,平王青玉珞和青玉邝分别被除籍之后,并在刑场临时搭建起来的帷幕里由手持天子佩剑的刽子手处刑。
其余主要人犯均被处以车裂之刑,唯有曹汝将被处以凌迟,鉴于曹汝将早先残害朝堂官员的罪行,还特别享受了来自紫微宫御用医师无微不至的止血疗法,硬生生的被剐了三千多刀才咽了气,光是刽子手就换了两拨人。
陆戕臣率领新军赴任后不久,便收到了来自帝国军机处的通知,主要内容有两条,一是正式更名帝国新军番号为常胜军,以封地为中心点,巡防原赤龙舰队大部分驻地,并充作朱雀军同青龙军两者之间的缓冲;二是允许其自行征召训练新兵,补充之前南境战役所损失的将士数量,战舰则由帝国军机处统一配给。
通知的末尾,不知是否出自帝君的恶趣味,明确要求裴济上校统领的舰队命名为福虎舰队,莫若童上校和李清盛上尉所统领的舰队则命名为祥龙舰队。
这一个‘降龙伏虎’的谐音梗,愣是让刚刚从青龙军手中交接完辖区的陆戕臣等人寝食难安了好多天。
好在自从上次封赏完之后,帝君再没有对青龙军有什么动作。
司马廉是陪着戕臣等人一起赴任的,辖区的交接工作也是通过他从中间牵头引线才顺利完成的。
不过听说新军的命名,尤其是李清盛所在的舰队要更名为祥龙舰队之后,司马廉只是笑了笑,便随着前来祝贺的司马家众将士归了队。
这半年期间,出于陆戕臣同司马耀威兄弟之间商议的避嫌考虑,常胜军同青龙军之间再无明面上的来往。
暗地里,包括在朱雀军任职的夏侯悠在内,郭绥远、郭绥安、杜齐云,倒是经常约上司马廉来戕臣这里打打秋风,顺便帮其指导指导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帝君青玉隆也曾打着视察的旗号,带着韩安琳悄悄来过两次。
虽然呆的时间都不长,不过对于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常胜军,青玉隆表现的却是格外重视,不仅在朝堂里时常为常胜军站台不说,还下旨将新式战舰的试航测试基地建设在了戕臣所在的主星上,由其全面监管基地的所有工作。
只不过另陆戕臣感到意外的是,他同韩安琳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两人之间不仅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感觉这两次相见,韩安琳都在刻意的在疏远自己。
繁重的工作将陆戕臣的时间挤占的满满的,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细琢磨什么,还只当是韩安琳面皮比较薄,兴许过些时日便好了。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从帝都押运新式战舰回来的柳裴毅带来帝君册立韩安琳为慧妃,择日迎娶的消息时,陆戕臣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对方会疏远自己。有些失落的戕臣看着被自己珍藏的那块丝帕,沉默了许久。
难道真的是自己之前会错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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