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没事的。”
她身子靠过来，说话的声音特别轻灵，完全听不出来一丝介意。
段黎月僵硬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他一点一点的抬起眼睛，看着那人温柔的表情。
——这个女孩子……好像比他还小。他看见了，她站起来还没有他高。
这应该就是他们嘴里说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感觉哪里都好好看……跟村里的那些，那些人根本就没办法比。
她说话也软声软气的，跟他们的大嗓门一点儿都不一样……像是浸透过的玉石，浑身上下都透着金贵的色泽，让他不敢触碰，不敢走近。
他怕碰坏了，他赔不起。
段黎月看了她很久，把脖子都看酸了，也没低下头来。
“好啦，看嘛，我就说没事儿哒。”
虞代把擦完的帕子都交给系统去销毁了，怕小段黎月看见不好意思。
那些帕子上都沾了一些很温和的清洁液，擦了几遍就能把小黎月的的脸干干净净、完完本本的露出来。
“……你……谢谢。”
小黎月以前偷偷看过书，好像被人帮助了，是要说谢谢的。
他从来没有说过，但幸好他的记忆力不错……读音应该没有发错吧？是这两个发音吧？
小黎月心里还有些窘迫，怕自己又丢丑了。
“哎，原来黎月哥哥小时候就这么懂礼貌呀。”
虞代嘻嘻嘻的凑到他面前，用自己的大眼睛怼他一脸。
“……”
小黎月被她看得脖子都红了，起了皮的嘴唇舔了好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也是学过写字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就没有条件给他去学这些东西了。
小黎月无聊的时候，也会坐在地上，就着地上的灰练习自己的名字。
“现在可以跟我好好聊天了吗？”
小女孩儿丝毫不介意的挤到他身边坐下，好像他不是什么脏东西，是什么香饽饽。
——这样的想法，令小黎月耳朵也红透了。
“……嗯，嗯。”
他胡乱的点着头。
聊天？
聊……什么呢？
他们看起来就不在一个世界里呀。
要是她问街上的那些好玩儿的好吃的……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小黎月看着自己破旧的鞋子，浓浓的自卑要将他淹没。
“你知道那个果汁叫什么咩？”
小女孩的胳膊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小黎月摇摇头。
“那个叫芒果汁！这边都没有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嘿嘿嘿。但是没关系呀，你是这一块第一个知道的小朋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小女孩神秘兮兮的说，“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哦！”
“……真的吗？”
小黎月来了兴趣。
他，他是整个昌国第一个知道的吗？
那些有钱人的小孩儿都不知道吗？
对上小孩儿的眼睛，虞代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女孩肯定的点点头，“嗯！都不知道！就你一个人知道！”
“……这样啊。”
小黎月也有点开心，他腼腆的抿了下唇，“谢谢你。”
“嘿嘿嘿，我还告诉你呀，这个东西叫做……”
直到天光大亮，小黎月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他有点喜欢听这个小女孩子说话。她说话的时候特别软，眼神也特别认真的看着他，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宝贝一样。
他没有被人这么认真的对待过。
早餐也是虞代准备好了的，是奶黄包和豆浆。
小黎月已经不怕她了，偶尔还能问她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在山洞里待了两天，把小黎月的精气神都养回来了，虞代才决定带他去昌国的皇城。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段黎月跟昌国皇帝相认，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边儿。
唔……
那以后跟段黎月撒娇，是不是更理直气壮啦？
虞代牵着小黎月的手，有点飘飘然。
小黎月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但是看着她高兴地模样……也跟着笑了。
-
皇城离这里真的非常远。
如果靠两个小家伙徒步走过去的话，最少要两个月。
古代的交通设备并不发达，以前学子去参加科举都要准备大量的钱财花费大量的时间，从自己的家乡不远万里的去搏一搏前程。
因为这次她不用担心钱不够，也不用担心其他的，只要好好享受这段旅程就好了——在路上，她还教会了小黎月许多东西，让小黎月对她更加亲近了。
“吃糖葫芦嘛？”
小黎月明白这个‘小仙女’真的会掏出许多许多的钱财，他一开始还心存恶念，想把她的钱财都卷了跑了……
但是他没发现她把钱藏在哪里，最后只能作罢。
再加上后来……她真的对自己非常好，让小黎月渐渐放下了防备。
“……嗯。”
小黎月假装惴惴不安的问：“你的，你的钱会不会不够？”
他早就学会了装模作样，把所有的阴暗念头都藏起来，只剩下面上的天真单纯。
连大人都可以骗过，更别提小孩儿了。
“不会哒。”
她真的跟天上下来的小仙女一样。
小黎月第n次想。
从来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哪怕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儿，也不会害怕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会安慰他。
小黎月心里甚至有了，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她的小手，小黎月第一次尝到了满足的滋味儿。
他身上的衣服换上了一套，如今从外形看起来跟身旁的小仙女一样体面了。
她还会给自己买一些书，买一些纸……她有目的地，他知道，但是路上一点儿也不担心误了事情，总是在一个城池里呆好几天，让他看看那里的风光，还会出钱带他去私塾听先生讲课……
小黎月学习真的非常快，那些私塾先生有的口音都不一样，他不仅能听懂，而且还可以模仿。
模仿的惟妙惟肖，总能逗得虞代哈哈大笑。
——也就看着她那般畅快的笑了，小黎月才仿佛摸到了一点点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想，他也可以给小仙女带来很多东西。
-
小黎月以为这样高兴的日子不会那么快结束，因为小仙女并没有任何想回到天上的念头——换句话说，没有任何想要抛弃他的念头。
可小黎月忘了。
他分明前小半生，就知道了世事无常。
大概是被小仙女宠的久了……
就忘了绝望的滋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