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的讨价还价，苏沐花了五千两拿下了毒药、望气术、和隐匿的法门。
就此，苏沐在文心书斋的分成，也花掉了十之八九。
其实，龙掌柜说的金棺材，苏沐是不信的。
他觉得大概率是，最近赚得了大量金钱，让这老货看到了一丝恢复伤势的希望。
这也是苏沐愿意让龙掌柜黑的主要原因。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文心书斋的收入已经趋于稳定，可这来钱的速度却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而之后，无论是准备阴人需要购买材料，还是出书，又或者自己修行武道。
都需要大量的资金。
这让苏沐在想，“要不要再整点花活出来？”
毕竟读书人半数都出自世家。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主。
至于那些人仇视自己，不会在自己这消费，苏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苏沐很清楚，大多数人都把仇视你这人，和喜欢你的东西，当作了两件事。
而且还是不冲突的两件事。
所以，哪怕他们嘴里说的是“我与你不共戴天。”，但你有好东西他们照样会买。
这就和前世某些人的行事作风一样... ... ..。
当然，这些还只是一个想法，具体的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手头上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帮百姓脱罪。
于是在龙掌柜那里拿到了东西。
苏沐便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找出笔墨，立马写下了一段修正后的圣言。
拿着写好的圣言，他走出了房间。
在询问过客栈的伙计之后。
苏沐便径直来到了谢如一的房间前。
之所以不去找姜进，是因为苏沐觉得谢如一的学识要好一点。
苏沐想看看谢如一对这修正后的圣言，有什么看法。
敲开房门，苏沐冲着谢如一拱拱手，告了一声罪。
他也不拖泥带水。
拿出自己写好的那几页圣言，说道：“谢兄，深夜打扰实属无奈。”
“谢兄能否看看在下这篇改过的圣言。”
“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兄见外了，我等修行入境之人，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休息，没有什么打扰一说。”
谢如一接过苏沐手中的书稿，便仔细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谢如一的脸色就出现了变化。
随后，他便仔细地了起来。
在的过程中，他的表情，时而欣喜，时而皱眉。
过了半响，谢如一认真盯着苏沐说道：
“写得很好，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有了苏兄改过的这几页圣言，甚至都让我找到了明意的方向。”
“但是，我劝苏兄，还是把这几页圣言，烧了吧。”
“因为，篡改圣言是滔天大罪。”
“我篡改圣言？”苏沐脸皮抽了抽，说道：
“我这不应该是，拨乱反正、溯本清源吗？”
谢如一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苏兄莫要胡说，这话被人听去了，你就麻烦了。”
“是真有可能被圣庙削去气运，剥去文位的。”
一听这话，苏沐的心凉了一半。
顿时，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苏沐知道想要拨乱反正，以修正了的圣言，去影响律法的这个想法夭折了。
因为，已经出现过的圣人理念，是不会出现第二次天地异象的。
而没有天地异象，在某些人的概念里，那就不属于天地认可。
所以，即便是把所有的圣人言论全部重新修正，也于事无补。
很多时候。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认为的，而不会去相信真理... ... ..。”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时间不够。
想要改变大部分人的观念，至少也得几十年，这还是没有人刻意捣乱，扭曲事实的情况下。
可恰好，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
想到此，他有些无奈了。
苏沐很清楚，以自己目前所拥有的能力，想要破局。
也只能去领悟阳明先生的《心学》了。
到时候引出了天地异象，至少能吸引走绝大部分人的关注点。
再加上新的立意一出，也能趁机提议修正律法，这样一来，雍州百姓跟读书人互殴的这件事，就能被压下来了。
只要有了喘息的时间，事情的转机就大了。
可是，三五天悟道... ... ..。
这可能吗？
... ... ..。
心事重重地跟谢如一告辞之后。
苏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中。
苏沐找了一把椅子，下意识的坐了下去。
他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运转。
对于《心学》，其实苏沐了解得也不完全。
不过心学的几个核心思想，他还是知道的。
心学的核心思想有三条，那就是。
“心即理。”
“知行合一。”
“致良知。”
而这三句话中，苏沐也是只是知道后两句的部分含义。
毕竟它们的一部分含义，在字面上就能体现。
对于，心即理这一句，苏沐就有些云里雾里了，没有半点头绪。
沉思片刻，苏沐轻叹一声道：“也只能把没有头绪的，先放一边。”
“先把有头绪的理清了再说。”
于是，他便开始一点点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往来。
这其中，既包括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包括了前世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一些事。
苏沐开始回忆每件事情发生的原因，以及自己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他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处理？
自己这样处理对不对？
如果这件事，换作别人，会是怎么处理？
这件事换作圣人，又会怎么处理？
毕竟是心学，总归讲究的是一个心字。
一切由心出发，应该没错。
渐渐地，苏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 ... ..。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咚、咚、咚。”
苏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苏大才在里面吗？”
声音很陌生，苏沐敢肯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会是谁呢？苏沐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被人打断，是让人有些恼怒的。
当然这也怪不得别人。
因为苏沐以前没有过闭关的经验。
所以在进入房间后，他没挂勿扰的牌子，也没跟店里的伙计说，不让人来打扰。
被人打断了也很正常。
沉吟少许，苏沐礼貌性的问道：
“你是哪位？找我有事吗？”
随后便听门外之人说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过来是给苏大才传一个消息的，就是客栈外有人找你。”
“？？？？？”
“谁找我？为什么让你来传信？而不是店小二？”
只是苏沐再问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响动。
“走了？”
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真的没了半点动静。
疑惑间，苏沐直接开启了劫眼，朝着客栈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苏沐想来：“这隔着东西观望，只要不是绝顶高手，即便是有所察觉，应该也找不到自己才对。”
而且苏沐打定了注意，一旦发现了强大的气息，就立马收回目光。
“正好，我也想试试，这劫眼可以穿透多远。”
这一眼看去。
果然，苏沐便发现了，在客栈的门口处，有着几十道虚幻的人影在徘徊。
“看来那人说的没错，可能真有人在找我。”
随后，苏沐又向着其他方位望了过去，他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出刚刚给自己带话那人。
可这一看，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虽然，这次他也看到了几道人影。
但却没有发现行迹可疑的。
这让苏沐不由得疑惑：“刚刚传信之人的身手那么好？这么快就跑出了我的视线？”
“还是说，他也是住在客栈里的人？”
“看来，这事要跟龙掌柜反映一下了。”
抛开思绪，苏沐又尽力朝着远方看去。
这次他想试试自己的劫眼破妄穿透时，能看多远。
然而他这一眼，却是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就在苏沐望去的一刹那，他的脑袋、眼睛同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苏沐马上闭眼。
两滴血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渗出。
苏沐毫不怀疑，只要再多看一会，自己的眼睛可能就会瞎。
在闭眼之前，他看到了一团强烈的光亮，和无穷无尽的重影。
“那团光是什么？”苏沐有些后怕。
突然间，苏沐想到他在藏书楼里查阅书籍时，看到的一则记载。
“传说，大乾原本是只有九州，初代乾帝在平定了妖魔之祸后。”
“修养了几十年，又以这九州地质为引，布下了一座奇门大阵。”
“其目的就是为大乾留下一个后手，当外敌入侵，快有灭国之祸时，大乾还能有一搏之力。”
“不过，此阵也有一个巨大的破绽。”
“因为一众开国元勋，担心自己的后世子孙会受到皇室迫害，在阵法上做了一些手脚。”
“使得此阵只对外敌有用，对拥有大乾血脉之人基本无效，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据说，也正是这个破绽，才让大乾的门阀敢于肆无忌惮的内乱，大乾的叛徒层出不穷。”
“一些畜牲更是将大乾平民女子，卖给异族做生育工具。”
被这样一搞，这座大阵还有没有用都两说。
其实，一开始苏沐对这个传说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想不通，阵法这玩意，是怎么区分敌我的。
“这东西不应该是无差别攻击吗？”
但现在看到那团强光，以及想到这九州九大学院的由来时。
苏沐又不由得信了三分，一来自己偷窥，那团光并没有杀了自己。
二来嘛，这九州的九大学院，就是以奇门的九星命名的。
它们分别是：
“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禽、天英、天芮、天柱、天心。”
其中天辅学院在雍州，天禽学院在岐州，天心学院在帝王州... ... ..。
不过，这雍州的阵眼是不是就在天辅学院下方，苏沐就不清楚了。
他刚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看了多远，但他所看方向倒是天辅学院的方向没错。
而九州一域的由来，则是在第三代乾帝时期出现的。
由于乾国北境与蛮族交界，长年战乱不断，第三代乾帝御驾亲征，直接打进了蛮族领土。
他将蛮族的土地割了一块过来，再从雍州这边划分了一些土地过去。
硬生生地造就了一个新的州府。
不知是为了让后人铭记他的功勋，还是其他原因。
第三代乾帝决定，不再以州命名此地，而直接将那一片地界称作了大乾北域。
至此，才有了大乾九州一域的说法。
当然。
传说也只是传说，可信度有多少，苏沐就不清楚了。
毕竟，连圣言都能被人窜改，何况是一些消息呢。
而且苏沐也没看到过一点相关的史料记载。
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记录这些的，都只是一些野史传说。
抛开杂乱的思绪。
苏沐嘀咕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但客栈门口确实围了一些人，还是去看看吧。”
“这里是雍州城内，而且这客栈还有龙掌柜两口子坐镇，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苏沐调动一缕红尘气滋养双目，擦去眼角的血泪，披了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
推开房门，下楼，朝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苏沐走到客栈大门附近时。
隐约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是一名老者跟店里的伙计在对话。
“小哥，能进去帮我叫一下苏大才吗？”
“说过多少遍了，他不在，不在，不在... ... ..。”
“别围在这了。”
“可是有人告诉我们，苏大才就在里面啊。”
“算小老儿求你了，好不好？就麻烦你去转告一声。”
“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纠缠我有什么用... ... ..？”
就在客栈的伙计快要发飙时，苏沐走到了他的身边。
苏沐拍了拍伙计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一听是苏沐的声音，客栈的伙计赶忙压下火气，小声说道：
“苏先生，您怎么来了？”
“赶紧回去吧，这些百姓，我来应付就是。”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逃避。”苏沐摇了摇头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见苏沐表情严肃，客栈伙计只得附在苏沐的耳边，小声地解释了起来。
原来是，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苏沐被州牧大人很是看重。
他们就被人怂恿，前来找苏沐帮忙。
想让苏沐去州牧大人那求情，放过天星楼闹事的那些百姓。
因为有人告诉他们，这次参与闹事的人，都是要被枭首的。
听店小二说完，苏沐眉头紧皱，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我？”
“这个... ... ..，掌柜他们说，为了您好我们不能去找您，您还是回去吧... ... ..。”客栈伙计有些支吾。
“什么叫为我好？”
“你把话说清楚点。”听到客栈伙计的这些话，苏沐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妙。
见苏沐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客栈伙计知道搪塞也没法搪塞了，直接说道：
“掌柜的和谢先生都说，这些百姓的事情，您不但解决不了，强行插手还会引来大麻烦。”
“正好他们发现你在闭关，所以让我们干脆不要去打搅你。”
“等这件事过去了，您因为不知情，到时候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
一听这话，苏沐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 ..。
就在这时。
苏沐在客栈外的嘈杂声中，捕捉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伙还是回去吧，这都三四天了，可能苏大才真的不在这里... ... ..。”
“否则，以他的脾性，他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也只能怪孩子们命不好，生在了这个世道。”
“... ... ..。”
而就是三四天这个词，让苏沐感觉到了不对劲。
苏沐连忙问客栈伙计：“小哥，我闭关了几天？”
客栈伙计想了想说道：“四天。”
“四天，你没记错？”
“是四天。”客栈伙计肯定地回答。
苏沐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
自己这一坐，居然就坐了四天。
可枯坐了四天时间，也没能让自己明出心学之意。
这一刻，苏沐的心中开始有些慌了。
怎么办？
要逃避吗？
不逃避又怎么解决？
苏沐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 ..。
苏沐把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了。
他抬起了右脚，想往回走。
但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苏沐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
别管，别管！
有人刻意把你叫出来，是想破了你的心境，你不能让他们得逞！
此事已经与你无关了！
枯坐四天都无法悟道，你已经尽力了！
以你的优势，改头换面，苟一波，完全可以做大做强！
到时候，给那些百姓报仇就是了！
何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呢？
别管了，会死的，会死的！！！
命只有一条，死了，那可什么也没了。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不是神，也不是圣人！
这个世界不需要你来拯救。
你有七情六欲。
你会害怕很正常，不丢人。
走吧，别看了，看得心烦。
... ... ..。
就在苏沐快要将自己说服，转身欲走时。
“哇... ... ..。”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彻底地击溃了他的防线。
从那啼哭的声音来判断，这孩子应该很小，可能才满月不久。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把自己家那么小的孩子，带到大街上来吹风？
这情况，很可能是，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苏沐轻声地说道：“今天我逃避的话，我能过得去心里的这道坎吗？”
“虽然，此事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如果当初在贡院，我不写推恩令，那还有现在的事情吗？”
“很大可能，没有。”
“所以，说到底，源头还是在我。”
“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事，我有什么资格逃避。”
“我华夏男儿，应敢作敢当！”
“... ... ..。”
苏沐很明白，现在的情形，就如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自己在纠结要不要去做最后一题一样。
如果当初选择不做，自己心里将会一辈子难以安宁。
即便之后，再考，考中了，那也于事无补。
因为，后面的考试，已经与前身无关了。
而今天这事，他不管，哪怕有朝一日，他灭了天下所有的世家，他心里照样会有愧疚。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他还没尽全力... ... ..。
而且现在的他，也做不到看着上万人毫无意义地枉死无动于衷。
想到此。
苏沐掀开头上的兜帽，朝着客栈外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