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回到家吃完饭后,程飞霞也在跟安青说这个事。
“生活这么多年,我还算了解你爸,如果是他的种,他后来就不会去接我们娘仨回来,他那个人还是很在乎血缘的。”
安青点点头,她并不关注这些,是与不是反正也跟她没有关系。
程飞霞小心的看了看安青,见她似乎没有不高兴,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问:“安青,我真的跟你一块进城?”
“嗯。”安青点头。
程飞霞心里忐忑,对于要去不熟悉的地方心里没底,“那要不我过几天再去?毕竟你这一说去城里还挺突然的。”
“我先把家里收拾收拾,比如咱家里的地得问问怎么包给别人吧?就这么扔下也可惜不是?”
安青知道,她说这么多,主要还是对要去不熟悉的地方,打心底胆怯。
而原身在她眼里还是孩子,她自己都不敢一个人单独承担一个家庭,更何况是去依靠孩子呢?
但不走出去这一步程飞霞永远都会缩在这里,就算有下一次,她一定还会找别的理由拖延。
于是直接道:“没什么要收拾的,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大爷说了要带你一起去县城,如果不放心地的话,你明天走之前托给大爷他们就好了。”
程飞霞现在一看女儿严肃的表情,就不由自主的打怵。
“哦哦。”呐呐答应两声。
空气中又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程飞霞又悄声问道:“安青,你是不是挺恨你爸的?”
安青算是看出来了,程飞霞确实想跟自己聊聊。
可能是马上要去新环境导致的害怕,也可能是对未来生活一片迷茫的不安。
她原本不想理会,但想到原主安青后,还是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搬个凳子坐到程飞霞面前。
“你想说什么?”
“没有。”程飞霞下意识的反驳。
安青顿了一下,又问道:“张勇走了,你是不是心里也挺开心的?”
她感受到了程飞霞愁苦情绪下涌动的那丝微妙。
程飞霞明显慌了一顺,刚想再反驳,结果抬眸触及到安青的眼神后,又有些忸怩的摸摸头发。
“也不是开心,就是有点松口气,毕竟你也知道,你爸……你爸在家是挺吓人的。”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报警,不走?”她再次问,想替安青问一个答案。
到现在,安青都还在为原主难过,愤懑到让人憋屈的难受。
“报警?没用的,我去问过,家庭纠纷估计最后也就是教育两下就完了,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你爸,他出来后要是气急,再要犯起性子伤到你们怎么办?”
程飞霞想到可能会出现的那种场景依旧忍不住颤抖。
“走就更不可能了,以前你爸还说,只要我敢走就拿刀把你姐俩砍死,然后去你外婆那边放火,他反正也过够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是没用,真怕了,万一他干出来这事,我咋办?我不敢赌。”
她的害怕是真的,虽然让安青来看,安勇没有这个胆子,只是嘴上这样口嗨。
现在婚姻法给女性的保护权益还不够全面,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她自己没有强硬起来,才让安勇愈加肆无忌惮。
“今天看到他走了,我一开始确实挺慌的,别看你爸不是人,但一走这主心骨就没了,我,我着急啊,心想这一个家不就散了吗?钱也没了,我就特别慌。对不起啊,小柳,”程飞霞跟坐在旁边的安柳道歉,“妈妈当时脑子实在不清醒,伤害到你。”
安柳摸摸脸,已经不疼了,咧嘴笑着摇头,“没事,好了。”
程飞霞摸摸安柳的脑袋揉揉,又跟安青继续说:“后来你外公过来后,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感觉他走了也好,可能走了他这个坑人鬼,俺们娘仨还有点好日子过。”
她又叹口气,“你外公那不能去,你舅不说什么,但你舅妈肯定有意见,尤其是你二舅妈,之前因为我跑回去住一段时间,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唉,到底不一样了,我也不想回去,回头再弄的你外公外婆也跟着受气。”
安青没说话,只觉得她如今说话挺有条理,看起来不像是脑子不好的人。
或许是之前一直囿于在家,还受到安勇的打压,所以从来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不知道外界的发展变化,也失去了探索外界的勇气。
之前没选择离开,或许真的是程飞霞权衡利弊以后做出的她认为最好的决定。
是对是错,安青此时也不想用自己的思维去批判她。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她的母亲,她能做的只要保护好她就好了,其他的还是算了。
只是有点心疼那个早早离开的小姑娘罢了。
程飞霞又念叨起过去。
“你不知道,你爸这个人爱面子,心气高。以前读书也好,谁知道没遇到个好爹,你爷那是吃喝嫖赌样样占,你奶挣点钱全被你爷掏空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你爸没办法就下学了。
后来好不容易跟人学几年手艺,又跟着师傅跑南跑北的攒点钱要娶媳妇,谁知那钱又被你爷爷给偷走了,不然你爸也不会落得跟我一个神经病结婚。
我那时候脑袋坏了,你大舅二舅又都连赶着结婚,家里实在没钱治,都打算放弃了,是你姑婆给你爸介绍我,说不要彩礼,只要治好我的脑袋就行。你爸那时候年龄大了,也说不上对象,没办法就去借钱给我把脑袋看好,然后跟我结婚的。”
“我清醒过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爸,一开始其实他还不这样,只是后来生活压力大,挣钱也难,还有那些坏种,老是跑你爸面前笑话你爸,说你爸娶个神经病回来。还让你爸把我看紧一点,毕竟脑子糊涂,万一不小心认错老公跟人睡一块去了之类的毒话,一次两次的没理,十次八次的这样说,你爸慢慢就受不了了。”
程飞霞抹了一把眼泪,“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谢你爸的。是他花钱治好了我的脑子。”
她转头看着安青姐妹俩,眼里噙泪道:“安青,小柳,妈说这么多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也别恨你爸,他其实也有好的一面。就像你们要上学,他一声不吭的就供你们,他说他就是因为家里穷没有上成学,不想让你们姐妹走他的老路。
还有你去县城上学,你爸还经常半夜念叨,不知道你在县城能不能习惯。他就是脾气太坏了,疯起来控制不住自己。”
拉拉杂杂说了很多,想表达什么安青很清楚,可惜她不是本人,没有软心肠。
“那更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治疗,他这种是属于狂躁症。”
安青说完冷漠的站起身,转身回屋里去了。
也许程飞霞说的是真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个女孩已经走了,永远的不在了。
所以没人能替她去原谅什么……
安柳也没说什么,跟在姐姐后面走了,留下程飞霞坐在院子里捂脸低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