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李氏“油盐不进”,像是存心看自己笑话的模样,千户夫人心中呕得快要吐血。
这般龌龊、下贱的农妇,若不是自己的儿子靠卖屁股上位,有她什么事?
但公子不知道为何,被魏勋迷得团团转,竟还昧着良心说他夫君通戎。
她夫君可是堂堂千户啊,怎么可能通戎?
现在还说什么证据确凿,甚至押着他去了万户那。
那姓马的狗东西,说自己也能作证,说他亲眼看她夫君倒卖百姓。
而今他夫君被抓,她求助无门,思来想去,就只有这魏勋的农妇娘了。
千户夫人紧紧握着魏李氏的衣摆,道:“魏李氏,我知你从前怨恨我多,而今我给你磕头,你就让你儿子高抬贵手吧……
你看我这庶女,她面容姣好屁股还大,是个好生养的,魏勋就算要伺候公子,可你魏家重要留个后不是?要不然魏百户泉下有知,都会死不瞑目啊。”
魏李氏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
这千户夫人不仅骂了她家元元,还诅咒他儿子死,岂有此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
“魏李氏,你帮帮我!”
“你放开……”
两人争执之际,一队兵马疾驰而来,为首将领冷冷道:“原来在这,来人,把这罪妇抓起来!”
“是!”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千户夫人和她的庶女都按了下来。
那将领身材魁梧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骑在马背身上就像一头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他居高临下对魏李氏拱了拱手,道:“万户大人还在等我们,夫人辛苦,告辞了。”
魏李氏连忙回礼,到他走了,她还是没明白这位军爷为何对自己行礼。
“这……”
魏红月却有了猜测:“该不会是小郎君立功了吧?”
她看那人将领的戎装,分明和陈千户一样“品阶”的,看来小郎君这功……立得还不小啊。
魏李氏才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她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
……
马骞拖着千户夫人,不,现在应该被称为陈杨氏才对,一路把她押到了县衙,然后拱手恭敬道:“回禀公子、万户大人,罪人陈达一家共三十六口人,全部到齐。”
陈千户,不,是陈达跪在地方,睚眦欲裂看着风轻云淡的孙彻和万户大人,嘴里堵着破布,喊都喊不出来。
他不懂,自己贩卖女奴这件事情明明做得很隐秘,为什么会被发现?
而且区区几个女奴罢了,为什么会成了叛国的重罪?!
他不服!
不服!
可陈达哪怕有一万句“怒吼”,也没机会再说了,因为第一个恨不得撕了他的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房万户。
万户房祈年岁已有五十好几,但因为是武将,身形还算是健壮。
他本是准备到了六十,就高高兴兴请辞,将位置让给自己的长子,没想到手下竟出现了这等“恶劣”之事。
陈达和西戎人私相授受,卖的不仅仅是大周子民,还有他军中的铁矿啊!
此乃叛国之重罪!!!
而且还被公子抓了个正着,不仅带了被卖的“女奴”作为人证,还从他府中搜出了西戎的战马、钱银和铁矿的账目……
触目惊心!
这已经在军中撕开了一个无法掩饰的大缺口啊!
若是处理得不得当,连他这个万户都要掉脑袋!
不……
或许是他房家都会覆灭!
思及此处,房万户就恨不得将陈达碎尸万段!!!
幸而公子仁慈,铁矿这件事情,他说可以秘而不发,只要他尽快把缺口填上就成。
孙彻突然轻笑一声,起身道:“房万户,军中的事情,本公子就不插手了,本公子相信房万户您一定能处理好的,告辞了。”
“公子可是有要事?”
“嗯,家中的小孩儿离家快一月了,该想家了。”
“家中孩儿?”房万户傻眼了,没人告诉他公子竟然有孩子了?!
“咳咳咳……”王县令好心提醒道,“是公子的门客,魏小郎君……”
房万户:“???”
房万户这才想起来,不知何时,公子彻在边境养了“男宠”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卫国上下。
看来这男宠真的非常受宠啊。
王县令可是人精,一看房万户的表情就知道他误解了魏勋的“定位”,有心想替魏勋解释几句,可现在也不合适啊。
只能等下来再说了。
“那……多谢公子信任。”房万户连忙起身恭送,“下官恭送公子。”
孙彻颔首从陈达面前路过,突然想起什么,附身蹲在陈达面前,轻声道:“你可知道你和阿元诺的交易是怎么被发现的吗?你又知道阿元诺为什么同意将你的罪证交出来?”
“……”
“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聪明,一边和阿元诺做马匹生意,一边和黑达尔暗中联系倒卖铁矿,也难怪你军中铁矿不够用,你想两头都吃,然后再用阿元诺铲除魏勋。”
“……”
“你为了讨好邺城的人散播本公子的谣言,无所谓,本公子不在乎,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目标对准魏勋。”
“……”
孙彻狭长的双眸微微敛起,那种阴沉的火焰无声扩散,吞噬了陈达所有的活路。
“你这是,自食其果。”
“唔唔唔……”
陈达浑身颤抖,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他是真的怕了啊!
他没想到,孙彻连铁矿的事情也查到了!
不!
救救他陈家啊!
陈达突然用力一倒,拦在了孙彻面前,目光怜悯地看向陈家孩子们的方向,似乎在祈求什么……
陈家子嗣们的确不少,乌泱泱跪了一片。
男男女女,长长幼幼,还有三、四岁的孩子,孩子的神情懵懂又无知,但也掩饰不住恐惧。
只可惜,孙彻并非魏元元。
否则日后人人窃国、处处通敌,卫国不就成了筛子?
孙彻直直从他身上跨了过去,一路朝县衙外走去,上了马车犹豫片刻道:“去找魏勋。”
“是。”
孙彻是在军营的玉米地里找到的魏元元,田大力正陪着她四处巡查。
她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认认真真检查一株玉米的情况,雨水不仅沾湿了她的长发,连衣服也湿漉漉的。
孙彻耐心等她检查完了玉米才喊她。
“小郎君,快上车。”
“公子!”魏元元眼神一亮,胡乱抹了把脸,果断抛弃田大力,像淋雨的小狗崽一般冲上了马车。
田大力:“……”
小郎君,你越来越无情了。
但给田大力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去和公子、小郎君同乘啊,只能假装还有事。
马车之上,魏元元脱掉身上的蓑衣和斗笠,欣喜道:“公子您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要去处理一宗通敌案吗?”
孙彻凝视她清亮的眼神,唇角浅浅上扬:“嗯,处理完了,猜你应该还在地里,所以来接你。”
“嘿嘿,公子你真好。”
孙彻笑笑,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擦?”
魏元元摇摇头:“不用啦,浑身都是湿的,别浪费了公子的手绢。”
孙彻索性自己动手,等手绢擦完,就用衣摆。
魏元元:“……”
罢了,老板也是为了她身体好,她索性也不躲了,一边享受“公子的服务”一边掰着手指头细数。
“公子,我没想到田大哥他们把田地照顾得这么好,村民们的玉米,公子的玉米,我的黄豆、大蒜还有稻米、小麦、甜菜和土豆、红薯等等,长势都非常不错,甜菜应该马上就能结种了!真好呀~”
孙彻左右把魏元元擦了个半干,就像毛茸茸的炸毛小动物般,看得孙彻眼神一软。
“等等回去要喝碗姜汤。”
“好的好的,这雨可真麻烦啊,等我们明年把橡胶草培育起来,就可以做雨衣雨鞋了,当然,还可以做轮胎等等。”
具体怎么做可能还要和系统换一换工艺。
她只知道橡胶要硫化处理,硫磺的污染性和腐蚀性太高了,她可没准备自己瞎弄,防污染也是重中之重,当然要求助系统了。
只希望到时候系统别收她个一千、两千的积分就好。
魏元元正想着,车辆终于慢慢驶入了柳叶县的东街,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伴随着百姓们的恶毒的咒骂。
“该死!”
“对!就该死!”
“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狗东西!”
……
魏元元因为有系统加持,所以对血腥气特别敏感,她脸色一白,突然握住孙彻的手:“公子,你闻到了吗?血腥味……裹夹在雨水中。”
孙彻眉头微颦。
“百姓们在骂什么?”
魏元元正想想开车帘一看究竟,被孙彻一把按住手背。
“别看。”
孙彻亲自来接魏元元,就是怕她看到这一幕,不料她的嗅觉如此敏感。
“是……是什么?”
孙彻轻叹,道:“是叛国者的下场。”
“叛国者……”
“对,那叛国者和黑达尔勾搭,不仅贩卖大周的百姓,还克扣军饷,贩卖铁矿,使得军中武器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而且他身居高位,一己私欲可影响一方百姓的生死,所以不得不用重典。”
“……”
魏元元沉默许久,还是屏住呼吸掀开了车帘。
然后……
魏元元看到了几十具无头的尸体,一具叠着一具,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如同垃圾般堆叠成塔,高高砌在长街两侧。
鲜血正顺着无头尸体的伤口,咕噜噜外流……
然后被淅淅沥沥的雨染成血河……
而东街的“长杆”上,数不清的头颅像串葫芦一样,被一颗颗串起,悬挂在旗杆上……这是警醒,也是对百姓的“承诺”。
承诺此地万户会肃清军中内鬼,竭力保护百姓,承诺这等倒卖人口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等等等等……
此时此刻,这些尸体就是房万户的“秀台”。
冒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用石头打砸这些“叛国贼”。
雨声、咒骂声、车轮声……声声入耳。
有风袭来,魏元元甚至还能看到那高杆上,头颅们海藻般舞动的发丝……
魏元元:“……”
就算有心理准备,魏元元还是忍不住腹中翻江倒海,她一把抓住孙彻的衣摆,疯狂呕吐……
“哕……哕……”
孙彻轻叹一声,垂眸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不怕,不怕……公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