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阿元诺的“保证”,魏元元感觉这傻大个的体重都变得轻了起来,她“拉车”,阿元诺指路,终于在日落西山之时,找到了中途歇脚的绿地。
魏元元安顿好阿元诺,便用火折子寻来干草点了火,让他靠着烤火,以免温度降低把他人冻死了。
至于吃食也没剩多少,但应该能坚持到回到军营。
看着魏元元被火光照亮的侧脸,阿元诺忍不住安抚她道:“如果按照今天的速度,我们后天就能回到军营。”
“好的。”
魏元元歪歪脑袋,隔着火堆看他,“回军营之后,你能派人把我送回柳叶县吗?”
“……我说……我如果说……你要是愿意跟我回王庭,从此以后你就不必再辛苦种田,我会让你奴仆成群,锦衣玉食……那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阿元诺说话时,心跳得飞快,亏得夜色昏暗,掩住了他微微炽热的面容。
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小农夫心动一二,不料她想也没想就道:“不去。”
阿元诺屏住呼吸,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不去?”
魏元元看都没看阿元诺,用树枝架起了饼,细细翻烤:“因为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想要。”
奴仆成群?锦衣玉食?
这些和她家老板给她的比起来算个球?
他老板有五千士兵可以给她调用,帮忙种田、做研发,她老板还隔三岔五给她发福利,钱银、绸缎、狐裘、小点心等等!
最重要的是,公子虽然是这个时代的古人,但公子尊重她,愿意给她付出以回报。
所以她可以堂堂正正地挺直胸膛,不必感觉低人一等,因为她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
不是这种上位者可笑的施舍,更不是“讨好”皇族获得的“嗟来之食”。
只有握着那些自己挣来的东西,魏元元才能保持清醒,告诉自己,自己还是自己。
是文明社会那个自由自在的灵魂。
是从前的魏元元。
但这个西戎王子是不会懂的,魏元元也不准备解释。
阿元诺咬了咬牙关,冷笑:“你们大周有句话说得对,野猪吃不了细糠。”
魏元元:“……”
妈的,好想打人!
魏元元烤好饼后,也没给阿元诺,呼伦都塞到了自己嘴里,冷笑道:“这就是细糠,尊贵的王子殿下怕是吃不惯,今夜就忍一忍吧。”
阿元诺:“……”
挨了骂不止,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魏元元脾气可不小,吃完后把屁股对着阿元诺一转,直接枕着手臂就睡了。
阿元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罢了,就让你先回去。
等将来,本殿下再和卫国君把你求来,让一步,多给你一点颜面,也没什么。
……
此时,西戎营地,灯火通明,马鸣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敌袭!!!”
“是大周人!!!”
“别慌,大周人都是瘦弱的窝囊废,迎敌!!!”
然而双方战在一起后,西戎人才晓得这些大周兵有多可怕,根本不是他们从前遇到的那些草包。
他们不仅身强体壮,还手持神兵利器!
那些其貌不扬的刀,竟轻易就砍断了他们的长刀,身法极其灵活又迅猛。
眨眼间,就把他们的防线击溃!
其中最勇猛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他神色冷若冰霜,但招式却宛若恶鬼,一路杀入营中,鲜血滴滴答答从他刀锋滚落,无论是谁,在他手下都不过一合之将。
就连黑达尔,也被他一招制服。
眼瞧着大事不好,有人飞快道:“快、快派人去找腾顺将军!”
腾顺为了找失踪的阿元诺,已经离开营地一天一夜了。
难道说……
一切都是大周的计谋?!
……
在血光、风啸和硝烟落定之后,满身冷厉的男人手持长刀,抵在黑达尔的颈项间,他的脸颊侧影在阴暗中,狭长的凤眸宛若幽渊,没有一丝光亮。
男人的嗓音极寒极冷,但黑达尔一点都听不懂,直到身边有人替他翻译。
“黑将军还是仔细想想,我家小郎君的行踪吧。”
黑达尔拼命挣扎,大吼:“什么狗屁小郎君!本将军根本不知道!”
不料下一刻男人突然动手,他一脚踢在黑达尔的腿窝,让他“咚”一声跪伏在地,然后手挽长刀一刀刺下!
“啊啊啊……”
伴随着黑达尔的惨叫,孙彻的刀已直直贯穿了他的大腿。
他一边面无表情搅动刀柄,听血肉叽叽咕咕作响,任由鲜血溅落在他的长袍上,一边垂着纤长的羽睫,哑声道:“告诉他,再说一个字废话,就砍了他的脚掌,长夜漫长,我们可以一点一点,把他的双腿削剁下来……把小郎君的容貌描述给它。”
荆风咽了咽口水,恭敬道:“是。”
他深吸一口气对黑达尔转述了孙彻的话,后者整个人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惊恐。
听这人的描述,大周懦夫们跨过戈壁、荒漠追到这里,竟然是为了那个小农夫?!
他不只是一个农夫而已吗?
可现在怎么办……那小农夫十之八九已经死了……
而今只能尽力骗过他们了。
“我们……真的没有看到什么郎君……我们买的都是女奴,是女奴。”
女奴?
想起魏元元写的“墓碑”,他掘开那坟墓看过,里面埋的的确是大周的女子。
“去俘虏营,把人都带过来。”
“是。”
黑达尔不解为什么这些大周人不再问自己问题了,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些女奴们被带了就上来。
她们最初是惶恐不安的,再看到天神般的孙彻后,无不是嚎啕大哭。
“将军救命啊!”
“将军救命!”
蒙越连忙阻止了女奴们的“大喊大叫”,公子几日不曾合眼了,心情已经到了要暴虐的边缘。
“安静!公子问什么你们回什么,一个字废话都不能说!”
蒙越气势惊人,女奴们一惊,纷纷点头。
孙彻轻声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小郎君,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很大,身形略显瘦弱,性格温和……他还亲手埋葬了一个女奴。”
女奴们立刻明白贵人们说的是谁,忙道:“见过!见过!”
“我们见过!”
孙彻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在这一刻落了下来,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甚至还俯下身躯和女奴们平视,放缓了语调,道:“他人呢?”
女奴们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那小郎君去哪了啊。
最后一位较为年长的女奴道:“回禀公子……小的能听懂一点西戎话……他们说,小郎君被人山匪掳走了……还说在营地外发现了尸体……不知道是不是……”
后面的话,这女奴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因为孙彻脸上温柔的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刺骨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