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令看着魏老太明显断了的手,头皮一阵阵发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是小郎君打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什么都不做不调查,就说小郎君无罪,自己这县令之位只怕要烫屁股了。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孙彻,见后者神色清冷漠然,松了口气道:“魏老太,你说你的手是魏勋打的,他什么时候打的你,在哪里打的你,用什么打的你,你可有证据?”
“我的手就是证据!”魏老太如同一条毒蛇般,死死盯着魏元元,“什么时候打的,在哪打的,用什么打的,我老婆子年纪大,不记得了……”
魏老太是准备将这屎盆子狠狠扣在魏元元脑袋上,绝对不允许她甩掉。
魏族长高声道:“县令大人,魏勋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没有资格留在我魏氏!”
另外一个老者也高声附和。
“对,我们不同意!”
“他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能留在魏氏!”
“把他逐出族谱!”
“魏李氏教养出这样的儿子,也逐出族谱!”
……
老者们嗓音洪亮,情真意切,让王县令一个头两个大,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魏元元突然抬眸看向远处,招了招手开心道:“杜老大,你来了?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魏元元一喊“杜老大”,众人才发现自己身边那浑身黑黢黢、满脚泥巴的“糙汉农户”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聚财坊老板——杜淳!
杜淳现在看到魏元元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就一肚子气,他丢开草帽,不悦道:“你喊我过来干嘛?”
魏元元笑眯眯道:“我之前不是说了,‘五十两,日利率两分,借了五个月,一共还你们二百两就够了,毕竟魏老太连田地都卖了,怎么滴也还够二百两了,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杜淳一愣:“对,你说过。”替魏张氏和小孩儿魏青青求饶的时候说过,因为撕了欠条,连魏老太也“幸免于难”了。
魏元元正色道:“不,我没说过。”
“啥?”
“她年纪大,说记不得我什么时候打的她,在哪打的她,用什么打的她……那我也不记得我替她求情减免过债务,子债母偿,天经地义……嗯……一千多少两来着的?嘻嘻嘻,杜老大你就做个好人,收个一千两就算了吧。
哦,魏老太还不了,就去找魏老太的儿子还啊,她还有魏老三呢,魏老三还有女儿儿子,将来儿子还会生儿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让他们慢慢还。”
魏元元一边说,一边对杜淳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意思是:你丫还欠我一条命呢!别掉链子!
杜淳:“???”
杜淳快被这黑心小子气死了,今日这个才算还救命之恩的话,那他前面带着兄弟们干了十来天苦力、挖了十来天的田算个啥?!
你魏勋白嫖吗?
魏元元接收到杜淳“忿忿不平”的目光,立刻甜甜一笑,透着这么一点讨好。
杜淳:“……”
这小子心黑归心黑,这么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就像天上的月牙儿下了凡尘似的。
罢了。
是这老太婆出尔反尔不当人,让他重操旧业也没什么。
杜淳咧开大白牙,阴森森走到呆若木鸡的魏老太身边,一把揪着她的衣襟道:“不记得魏勋什么时候打的你对吗?那正好,他也忘了自己说了啥,你刚好把欠我的钱还了。”
魏老太魂魄都快下飞了,记忆中被杜淳等人支配的恐惧再次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
她哪里还顾上什么“逐不逐出家族”的破事啊,连忙大喊:“不不不……我记得我记得……魏勋他没打我……魏勋没打我啊……我的手是我自己用拐棍敲断的,刚刚敲的,还新鲜着呢,你们不相信可以请大夫来看,大夫能看出来……能看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一片哗然。
好家伙,这是不打自招了?
杜淳眉梢一挑,嗜血道:“那你为何冤枉魏勋?”
“是、是……是族长让我这么做的,他说如果我不帮他污蔑魏勋,就把我一家老小都逐出魏氏啊……”
“真的?”
“真的!真的!他为了收买我,还把我家的田地还给我了,地契……我这里还有地契……”
魏老太哆哆嗦嗦掏出地契,果然田地又易主了,现在的主人又变回了魏老太。
魏族长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峰回路转。
杜淳这个恶霸,为什么会听魏勋的话啊?!
他惊恐大喊:“你……你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杜淳一把揪着魏族长,恶棍的气质压得他直打哆嗦,“没有的事,你他娘当老子是傻逼吗?没有的事你会把地还给这老虔婆?没有的事这老虔婆会对自己这么狠打断自己的手?”
魏族长正想洗脱罪名呢,一直沉默的孙彻淡淡开口,语气冰冷且强势。
“王县令,广隆君乃国君亲自册封的小郎君,能发现培育玉米,有惊世之才,乃我柳叶县和卫国该保护的珍宝。
这老朽木、老虔婆,屡次三番陷害广隆君,而今人证物证俱全,还请王县令好好调查一下,看看这背后是否有他国探子的手笔,为的是让广隆君折煞在此,从此再无人培育新粮,让我卫国百姓陷入饥饿厄难之中。
若当真如此,此乃,灭族之大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