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已经醒了。
他和云淑都被绑着。
他的外衣被扒下来,背上全是鞭打的血痕,地上还有一摊血。
他显然是受不住了,脸色惨白如纸,可依旧护在云淑的身上。
云淑哭着,嘴里不停的哀求:“别打了,是我偷的,全都是我偷的!”
“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别再打他了。”
孟晚乔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
她双目赤红,死死的攥着手。
脚趾用力的扣着鞋底,强行逼迫自己别过脸。
她不敢看,她怕自己忍不住!
而房中的人,也因为厉峥的到来,暂时停了手。
只是持着鞭子的男人,仍是一脸倨傲的看着他们。
那男人大约三十来岁,黑壮黑壮的。
他走到了厉峥的面前,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着他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厉峥不卑不亢。
神色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伸出手笑道:“我是断峰山矿区安全科的科长,厉峥。”
那男人握着鞭子的手,抖了一下。
不敢置信的问:“你是厉峥?断峰山的那个?”
“是!”
“哎哟哟!”短暂的惊愕之后,那人慌忙伸出手。
原本不屑的表情,瞬间就换成了谄媚的笑容。
“竟然是厉科长大驾光临,失礼了,失礼了。”
“我叫马壮!”
“厉科长啊,你应该让人早点通知我,我好在家中备几个好菜,咱们兄弟喝两盅。”
厉峥笑着应声:“现在也不晚。”
他说着,状似无意的扫了地面的孟修远一眼道:“把他们放了吧,东西是我给的。”
“啊……这……”马壮像是很吃惊。
手上的鞭子,却慢条斯理指着不远处,那名尖嘴猴腮的男人叹气。
“厉科长,举报的人都在这里,你这样说太牵强了,让我很为难啊。”
厉峥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也是实话实说。”
“是吗?”马壮扯扯嘴角道:“这能是实话吗?”
“当然了,我不是怀疑兄弟你,就是很纳闷。”
“厉科长你大老远从断峰山跑过来,不会就是给孟修远送好吃的,好喝的吧?”
“那你这和孟修远是……朋友?”
“不是!”
“亲戚?”
“不是!”
“那是……”
厉峥道:“我和他们不认识。”
“那你怎么……”
“是这样的,你应该也知道,我和我爱人因为断峰山的事,被评为了英雄!”
“下个月我们就要到京城去参加英雄表彰大会了。”
“你们村老吕的小儿子也在部队当兵,和我有点交情。”
“我这不就想着,走之前来看看他老人家,顺便捎点特产带过去。”
“昨天饭后我和我爱人散步时,听到有户人家在哭。”
“本以为是夫妻打架,结果进去一看,就发现有个病重的人。”
“我爱人是名医生,她看着这两人可怜,就把我们带给老吕的东西,分了一些给这户人家。”
“我这工作忙,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去了县里一趟,回来就听说这家出事了。”
“你说……我如果不来说清楚,那岂不是害了人家?”
马壮听完之后。
嘶哈了两声,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到了一边。
小声道:“兄弟,这事可不好办。”
“您可能不知道,他是个反动分子。”
“什么?”厉峥眼睛瞪得溜圆,很惊讶的看着他。
嘴巴张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马壮一脸为难的道:“你看我这也是照规矩办事,真没有针对你啊。”
“像他这种身份,谁不得提高警惕,您说是不是?”
厉峥点头:“有道理!”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得把他放了。”
“为什么呀?”
厉峥往口袋里左掏右掏,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身上所有的钱和票,昨天夜里全数都给了孟晚乔。
他想了想。
揽着马壮又往墙角处走了走。
趁着人不注意,他解下了手腕处的表,不由分说的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接着小声道:“我就是来看看战友的老父亲,不想这一时好心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如果他是个普通的村民,那我解释一下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现在他是这么个出身,万一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连累我吗?”
“兄弟,我一看你就是个仗义的,不如你卖我个人情,就当交个朋友?”
当手表塞到马壮的口袋里时。
马壮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块表怎么也得值几百块呀!
有钱人他也见过不少。
但是有钱有身份,又这么大手笔还愿意跟他交朋友的,那真是可遇不可求了。
马壮快速在心里盘算起来。
厉峥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
现在各村各大队,都在拿厉峥夫妇的英雄事迹当榜样。
马上他们又要去京城接受表彰,这人是万不能得罪的。
若是送他个顺水人情,还和他结交上了朋友,岂不是自己面上有光,前程也有指望?
而且他还白得一块手表呢。
马壮几乎没有迟疑,顺水推舟直接握住了厉峥的手。
他哈哈笑着,爽朗的大声道:“原来是这么个乌龙啊。”
“兄弟你放心,你原本也不知道他是这么个背景,哪能怪得着你呀?”
“既然这些东西并不是他们偷的。”
“墩子,去……把他们夫妻俩放了吧。”
“好勒。”
刚才抽过厉峥香烟的一个民兵,手脚麻利的跑过去解着绳子。
反倒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一脸气愤的道:“姐夫,你不能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马壮一脚朝他踹过去,大声骂道:“滚蛋,你懂个屁。”
“姐夫……”
“还不滚!”不等他话说完,马壮又给了他一脚。
还骂骂咧咧的道:“墩子,把赖成给我拽回去!”
“成哥,咱们走吧!”
赖成气的一把甩开他,愤恨的目光朝厉峥瞪了两眼。
当眼神落到孟晚乔身上时,微微眯了起来,迸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厉峥侧身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抿着嘴唇,居高临下的看着赖成。
那眼神,犹如刺骨的寒风扫过他的全身,还在他脖子处多停留了几秒。
赖成哆嗦了一下,也不敢和他对视了,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民兵营。
孟修远和云淑被解开绳子。
云淑艰难的搀扶起孟修远。
他们看了孟晚乔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
当他们和孟晚乔擦肩而过时。
孟晚乔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
指腹处有些黏腻,那是皮.肉被掐破流出的血。
只有靠着这样尖锐的疼痛,她才能控制住想要去搀扶他们的冲动。
她甚至不敢朝他们离去的背影多看一眼,她怕忍不住会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