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华刚出言提醒，张鑫将剩下的半截武士刀用力掷向我，胡小妹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佛珠狠狠敲在刀把儿上，几乎就是同一时间，黄小飞点燃了琉璃莲花灯，金色的光晕将我们笼罩。
半截刀刃在空中打转儿，最后掉在地上‘咣啷’一声。
趁着仙家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的功夫，张鑫从兜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符咒，念了咒语之后，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模糊身影，远远看去，倒像是个小老头。
“土地爷！”胡天童惊呼一声，堂上的仙家飞速从我身边掠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咣’地一声巨响，刘大神儿手中的偃月刀砸在地上，他的背也不再挺直，恢复成了老态龙钟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仙家离开自己的洞府前往别处，需要山神土地通关放行。在堂口修行的仙家行走起来会比散仙方便一些，不过遇到山神土地亲临，也需要回避以示尊重。
咋说呢，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要遵守人家的规矩。
没了约束的张三爷几个跨步闪到张鑫跟前，他指尖掐着黑色符咒举过头顶：“青龙背上去，兰蛇肚内回，此身不是非凡身，神鬼仙人让七分，天不敢管、地不敢拦。”
接着他抬起左脚，“一步踏空中。”
“二步踏云中。”张鑫的双脚已经全部离开地面。
“三步云中坐，无人能拦我！”
他双脚在空中蹬了一下，白色身影缓缓抬起手，带着他们爷孙二人瞬间消失在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我转过身问杨文华：“他…这就走了？”
“有土地爷帮他，咱们想拦也拦不住。”杨文华示意我拉他一把。
我走过去将他搀起来，“可是土地爷为啥要帮他呢？”
杨爷说道：“梅山派能发展壮大不是没有原因，论起借助山水的本事，我们这些修道的可能都差一点。”
杨文华站好之后，我举起文王鼓，沈向林他们四个心领神会，回到了其中。而黄小飞也即刻回到了我的身边，“小先生，除了我们仨他们都先回去了。”
她口中的三个，自然就是她和常天远、常天威兄弟。
我点点头，走到刘大神儿身边：“刘爷，您咋样啊？”
“人不服老不行啊！多少年不来这一套了，真累挺。”他抬起胳膊，“不过能杀几个鬼咂，咋想咋舒服，王家的，馋我一把。”
他们爷孙俩互相搀扶，我搀着刘大神儿，一行人朝着石场走去。当我们刚进入松树林的刹那，一个黑影在北边的松树根下，偷偷地望向我们这边。
“王家的，老头子我倚老卖老，想跟你讨个人情。”回去的路上，刘大神突然说了这么一嘴。
我没有冒然答应，“刘爷您客气了，有啥事直接跟我说就行，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尽力。”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吧，唉~”他吞吞吐吐，“我家小六子脑袋一般，说实话不是那块料，但是我这堂口肯定得往下传，我就寻思，等过几年他接了我的香根儿，要是遇到啥事儿自己整不了，到时候请你帮衬帮衬。”
他的请求弄的我措手不及，刘大神儿的本事毋庸置疑，咋就能轮到我去帮衬他儿子。
“刘爷，我出马才俩月，就怕心有余力不足。而且您且高寿着呢，自己教他多好啊！”我说的也是实话，我现在自己都跟头把式的呢，哪有余力照顾别人。
刘大神儿牵起我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我虽然不会把脉，但平时也试着摸过自己的脉搏，大概知道啥是好、啥是坏。
我皱着眉头，指尖感受到的脉搏不像我们一样连续跳动，而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那种。
“出马的没有几个长寿的，我能活到现在，都是下边看在我这辈子行善积德的那点福报上格外开恩了，今晚这一折腾，估计又得少活十天半拉儿月。”
似乎是怕我多想，他补充了句：“不过杀了几个小鬼咂也算是又积了点阴德，没准还能多蹦跶几天。”
听到他的话，我连脚下的步子都慢了下来，“刘爷…不是说咱们弟马死后可以继续修行，等到后代有人接了香根儿就能上堂吗？小六子大哥既然要接下您的堂口，那您百年之后，可以到堂上教他啊。”
我说这话，就是想到了高太奶教我盘道的事儿，而且我师傅杨姨也说过，白老太现在就在她家的堂口上。
“你这孩子脑袋转的是快，理儿是这么个理，但仙家不是万能的，不可能啥事都能管。”刘大神儿像个负责的长辈，说话都和之前不一样。
“就像才刚，你堂上的仙家只杀鬼咂，其他的那个啥…叫啥来着？对！猖兵！是一个都没动，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因果。还有那个姓张的小子，仙家也不能出手对付他，这是界限。”
因果…界限…
“咱们出马的，跟老仙、鬼神相处的久了，最容易不把界限和因果当回事，做事儿出格，往轻了说容易把一堂人马都给带偏喽，往重了说那叫自己提前把坟都给挖好了。”
他的这一番话，乍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是可以伴随弟马一生的金玉良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在悬崖边上拉你一把。
尤其是对我来说，这份点拨的恩情，丝毫不比杨姨传道受业之恩的份量轻。
“谢谢刘爷提点，我还是那句话，日后小六子大哥有事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帮他。”
“你小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不会差事儿。”刘大神儿笑眯眯的点了几下头，“日后要跟着仙家好好修行，别辜负了一堂这么好的仙家。”
“我家堂上的仙家肯定是没说的，就是少了点。”
“跟多少啥关系？堂上有这么好的仙家坐镇，还怕招不着兵、买不到马啊？不过是缘分还没到而已。”
我没有吱声，而是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跟刘大神儿这样的人唠嗑儿，不能光听个表面。你得品，得细品。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回到了盘道斗马的地方。
“爹！”
“刘大爷！”
小六子和范铁柱一前一后的跑过来，想要接替我搀着他老人家。
“我没事，有王家的看着我就行了，你俩去那边把大刀扛回来。”
能看的出来，小六子还是担心刘大神儿的身体，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
“姓王的，你还比不比了！”
他要是不喊，我都快把斗马的事儿给忘了。刚想应声，刘大神儿发话了：“还比啥？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