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究竟是谁!”
白奉眠心下一跳,却也只静了一瞬,便笑道:“柳帮主并非是与在下做生意,何必问我何来?”
“我听说。”柳屈先面色阴沉了下来,“这十几日你在蓬江,可是威风的很。”
“不知你这威风,是本性使然,还是故意为之?”柳屈先语气登时凌厉,似有逼问之意。
“现下是陆大人同帮主做生意,帮主何必如此关心在下?”白奉眠隐隐觉得不对,出声问道。
“可你是同他一起来的。”柳耿侯笑了,可话语却好似刀子一般,泛着寒光,“莫非你不知,若不是你,陆大人今日怕是连船都上不来。”
陆远面色一暗,低头不语。
柳耿侯接着道:“我也是在与你做交易。”
“你若是讲出来,知根知底,这交易自是成的,大家和气生财。”
“我要是不讲呢?”白奉眠道。
陆远起身抬头,望着白奉眠。
“你若是不讲。”柳耿侯冷哼一声,“那便说明惊海帮同小哥没有缘分,自是不敢再招待。而且,还要请你离开蓬江。”
白奉眠面上笑容不见了,眉头紧皱。
“那柳帮主的意思是,”陆远道,“若刘轩小哥说清身份来历,这半年来的蓬江关税便可依我们所言,降下大半?”
柳耿侯点了点头,转头走回了主位上。
陆远立时扯了扯白奉眠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
白奉眠却不发一言,忽而抬头看向了柳耿侯,口中喃喃道:“罗玉楼……”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谈判的筹码居然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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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奉眠来自一脉坐落于南北方交界的显赫宗门,虽名气极大,却传承极少,名为同居。
除了惊人武功,同居更为出名的,便是他的教义——天下同居。
而白奉眠,正是刚刚走马上任的二公子。
他一路南下,是为了扫平数量陡增的青楼,和查清多地的少女失踪案。
所以他此行便是冲着罗玉楼来的。
蒲林眦也是想弄清这一点,才设下此局逼他说出。
若是他说,罗玉楼便知他来意,将视他为死敌。
若他不说,陆远的交易便功亏一篑,甚至还与惊海帮交恶。
两难局面,进退维谷。
他看了看陆远,又看了看柳耿侯,恍然叹道:“好厉害的蒲林眦。”
先让陆远以五百两赏银,引他入局。
再在今日罗玉楼摆上接风宴,将柳耿侯也变作棋子。
两步棋。
这场商谈,便是蒲林眦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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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懈可击……”白奉眠长舒口气,喃喃自语。
他心下不禁对蒲林龇暗生几分钦佩。
若是他随意说出一个宗门来历,以柳耿侯的毒辣眼光,随意试探一二,便不攻自破。
老公子曾对他说:“江湖是一个又一个诡谲漩涡,而江湖中人,不过是从一个走向另一个。”
他现在终于明白。
陆远走到白奉眠近前,搭着他的肩膀道:“刘轩小哥,何不说出?反正亦非什么要紧事,你说了出来,柳帮主才好安心。”
白奉眠一言不发。
“小哥不妨考虑考虑,是说还是不说,这交易是做,还是不做。”柳耿侯说完便返身回了主位坐下,捧起一杯潮茶慢慢饮下。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柳屈先,见父亲前后态度大变,也瞧见了白奉眠的模样,心下疑惑之时,却也生了几分暗爽。
陆远又道:“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好不容易柳帮主肯下金口,小哥却在犹豫什么?”
白奉眠缓缓抬头,面上已全不见了飞扬神采,反而纠结至极。
他看向陆远,眼中好似想说出话来。
若是换作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来历说出,就算罗玉楼会盯上他,可他到底替陆远这个父母官,解决了一桩麻烦,不至失诺。
可现在不一样……
他耳中缓缓响起陆远的恳求,语气急切。
“陆某在此求求小哥,只差临门一脚,万万不可半途而废!”陆远这位蓬江知府大人,见白奉眠犹自犹疑,竟俯身长揖,声音也好似颤抖起来。
白奉眠眼前的陆远好似化为了虚影,烟雾聚散,笼出了他和陆远初见之时。
“这还是陆某三年来第一次同人说这些委屈,还请小哥千万莫怪。”初见的陆远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苦笑道。
白奉眠当即便欲说出,“我是……”
他却忽然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唾沫,方才想起怀中还有一条手帕,他将其掏出,轻轻擦拭额头汗水。眼角却映入了一袭白衣。
那袭白衣绣在手帕上,帕上旁处还题着一首词:
“这是给你的,你瞧我绣的好不好?”
白奉眠猛然抬头,便好似瞧见了赵雨儿的笑颜,她瞪大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满怀期待地问道:
“喜不喜欢?”
若他成了陆远之愿,那么救出赵雨儿之事,也会瞬间成为泡影。
“雨儿……”白奉眠喉头颤抖,“我该怎么选?”
此局已是死局,除非另有变数。
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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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直在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阿三却突然开口说话了,“既然柳帮主不愿同我们做生意,那便就此告辞!”
此言一出,屋内其余四人一时间竟都愣在原地。
只见阿三一下便走了上前,一手拉起白奉眠,一手拉着陆远,便欲向门外走去。
柳屈先最先反应过来,登时大声喊道:“此番人家自己都还未说话!又怎轮得到你做主?”说罢便纵身一跃,跳到门口处,挡在三人身前。
陆远也回过神来,急道:“阿三……”
话未说完,阿三便打断道:“大人莫怕,阿三自有妙法。”
白奉眠听到阿三此言,眼前的纷至虚影顿时散的粉碎,竟想也不想,心下大定,朗声道:“既然柳帮主不愿招待,那么在下三人也便不再叨扰!”
“陆大人!”柳耿侯道,“你可要想清楚些!若是出了这个门!这交易便是再也谈不成了!”
陆远望了阿三二人一瞬,问阿三道:“此言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阿三道。说罢便继续拉着陆远往门外走去。
“这位小哥,”柳耿侯面色阴沉,“你当真以为,惊海帮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方才我不过瞧着你好友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这室里,怎有你说话的份?”
陆远一听便知柳耿侯动了真怒,顿感大事不妙,急忙挣脱转身赔笑道:“帮主莫要生气,李梦小哥年轻气盛,一时性急,您可千万别与他计较。”
阿三却叫道:“什么年轻气盛!我便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柳耿侯登时怒道:“来人!给我拿下!”
室门顿开,立时便冲进了几人向白奉眠三人冲去。
果真便如棋局一样,他若不说,立时便与惊海帮交恶。白奉眠心道。
只见其中三人冲着白奉眠而来,配合极其默契,一人飞起一脚直冲他的面门,一人伸出双手便想扣住他的手腕,还有一人则贴地近身,攻他下盘。
白奉眠原是一平和率性之人,自南下以来,与人交手极有分寸。可谈判之时一直处于被动,心中已然憋了一口气。再加上方才猜透了那无解阳谋,心中那口气更是憋到极点,如今这三人联手出击,白奉眠怎还忍得?
只见白奉眠身形奇快,右脚一蹬便将全身翻起,躲过面门与下盘之击。同时两腿好似鞭子一般疾速甩出,狠狠抽在其中两人身上。同时手腕一翻,竟反手便扣住了最后一人的手,双臂连带着那人一齐向外甩出。
只听得两声闷哼,一声惨叫,那三人便好似天女散花一般齐齐摔出门去。
柳耿侯心下一惊,方才白奉眠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只见白奉眠好似条鲇鱼一般翻了个身,那三人便直直飞了出去,这又让他如何不惊?
他正想多叫些人来,心下却想道:“若是对付这么三个人也要这般兴师动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柳耿侯当即飞身而起,蓄起一掌便向白奉眠拍去。
另一边阿三二人正被柳屈先五六个人围攻,而他却玩的不亦乐乎。他的武功虽不甚强,可是论逃跑打混的本事,他算第二,江湖上还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的。
柳屈先先前曾被白奉眠轻易击败,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寻其麻烦,便挑了阿三和陆远两个看似好捏的柿子。
只见阿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陆远则要狼狈的多,大声喊道:“千万莫要打我!兄弟你看着点!可千万莫要打到我啊……”
每每围攻劲风将要击到陆远身上时,阿三的巧妙劲力都会将陆远拨向另一个方向。陆远便好似皮球一般,任由阿三摆弄,围攻招数却竟半分也沾不上他。
“轰”的一声!
柳耿侯一掌便轰了上去,好似排山倒海,隐有海啸之势!
白奉眠翻身落地后,瞧见了后竟丝毫不惧,也立刻拍出一掌与其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