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这个啊,就是前日里的道士所挂,说来也怪,那道士断气后当夜便有两个道童来把他的尸体抬走,说是抬回道观安葬,这图就变无主之物了,若是先生喜欢,待到此事了结,我便擅做主张,赠予先生了”李百万满脸堆笑,仿佛对面坐的的不是个糟老头,而是他死而复生的亲爹一般。
“这样啊,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是已故之人,老朽不敢占为己有,如今我看天色已晚,李大官人你大可去忙,我与孙儿好好合计这消灾驱祟之事”老头子喧宾夺主,对着这李百万下达了“逐客令”。
李百万听得此言,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再做停留,便带着下人离开,只留着爷孙俩在大厅内坐着,而老陈头则是用手指扣打着桌子,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老头,你在想什么呢,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世生看着陷入沉思的爷爷,满腹疑问
“不用,这个事估计不用我们出力自会化解,这个李百万怕是必死无疑了。”老陈头开口答道
“为何?”世生挠挠头甚是不解
老陈头起身看了看挂于中堂的钟馗,开口解释道:“你知道这图的来由吗,这钟馗啖鬼图乃是甲子年前威震道门的林灵素之物!他为人做事毫无规章,只凭喜好,亦正亦邪被称作当世第一妖道,这林老道生平有两大恨,一恨和尚,二恨淫贼,奸淫之人落在他手必定要遭受非人的折磨,连求个痛快都是痴心妄想!”
“难道那个诈死的道士是他?他又为什么要推荐我们前来?”世生此时满脑袋的问号,和吃了炫迈一样问题根本停不下来。
“想必是时辰到了,受故人所托前来寻我啊!臭小子莫问了,在这等上几个时辰今晚应该就能见到他了”老陈头又坐回椅子上,故作优雅的端起茶杯,饮了口热茶,却被烫的呲牙咧嘴,丑态百出。
日落西山,一轮满月冉冉升起,洁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映的昏暗的院子里如同白昼,世生和老头子依旧守在大厅内,二人昏昏欲睡,期间李百万除了在晚饭时问候了爷孙俩一句,被回绝后,便再也没来打扰二人。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大概子夜时分,世生已经趴在桌上沉沉入睡,而陈老头则用手撑着脑袋假寐,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呼呼~一阵阴风吹过,油灯里的烛火都被吹的摇曳不安,再夹杂着附近夜猫喵喵的叫春之声,让人不禁在这凉夜里泛起一丝惊悚之意。
“来了?”假寐的陈老头轻言问道,随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双满是精光的老眼瞬时间盯住了堂前的那幅钟馗图。
“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躲藏藏?”见没有动静,老头再次问道,只不过声音变得洪亮威严
听得爷爷的声音,世生也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略有不悦的问道:“老头,你癔症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净扰人清梦”
“嘘~”陈老头用手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世生不要说话
“秋娘,我知你有天大的怨气,想必有高人为你指路,今日老朽我已前来,有何指教你只管直言,但倘若你仍不现身,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陈老头掐诀念咒搓手为刀,手刀上雷威隐隐,蓄势待发。
“先生息怒!”寂静的四周响起一声如脆铃般的女声,回响在半空。
忽然,中堂挂的那副钟馗图内,飞出一道红光,刺的世生眼睛直痛看不见任何东西,待到眼睛幽而复明,定睛看去,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行,对着陈老头深行一礼,轻声细语道:“老先生功参造化,林道长果然诚不欺我。”
言罢,那女子抬起头来,见到女子相貌,世生惊为天人,只见那女子
两蹙弯弯蛾眉,长发染墨披肩
肤如凝脂弹破,腰肢轻摇拂柳
清音似铃娇媚,朱唇轻启皓白
一颦一笑摄魂,凤目含春剪水
世生已年近十八,虽未经历男女之事,对着女人却也有着男人天生的判断,他相信自己这辈子还尚未看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不由得多打量两眼,
“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被那牲口糟蹋了”世生咬牙切齿喃喃道,心里对李百万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我原以为你红衣自尽怨气冲天,本应该面目狰狞可怖,要与你讲道理还要费去一番口舌,没想到却是这般温婉”陈老头捋了捋胡须开口说道
“先生说笑了,我确实本欲将此恶贼全府上下,诛杀殆尽以报仇雪恨,奈何刚手刃了他为富不仁的父母后,便遇到了林道长”秋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似那两条性命在她的眼里甚至不如猪狗。
“你口中的林道长可是林灵素?”陈老头问道
“不错,他与我演了场诈死的戏码,便叮嘱那猪狗前去请你。”秋娘应声道
“唉,你满腔仇恨却能如此这般平静,想必是那林灵素告诉了你什么,说吧,要我老头子干什么?”陈老头长长的叹了口继而问道
“初见那林道长,我本欲将其戕害,但未曾想他道法冠绝天下,数合之内便将我降伏,就在我以为报仇无望时,他却答应我那元凶李百万必死无疑,并用拘魂之术将我那可怜郑郎的残魂招来蕴养于这钟馗图中,不过他属于枉死之人尚不可入幽冥转世,听闻老先生的符箓功印乃道门至宝,上达天听下通幽冥,还望先生助郑郎托生投胎!若先生答应,秋娘愿听候差遣,效驽马铅刀之劳。”秋娘满脸诚恳的说道,一双杏满含眼期待的看着陈老头。
“好这个林老鬼,这是要逼着我出手啊!也罢,今日就当是被他将了一军,不过你要答应我,除了李百万,李府其余一干人等,善恶自有天定,你不可伤之分毫”说罢,陈老头从腰间解下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劣酒,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敬听先生吩咐!”秋娘听到陈老头答应,喜出望外
“臭小子,将包袱递给我!”陈老头回头说道
听到爷爷喊自己,世生连忙将包袱递给爷爷,陈老头接过包袱,将其打开,从零零散散的符纸中选出两张黄纸,又从掏出一盒血朱砂一支毛笔,最后取出那方天师印。按一字排开放在桌上。
做完这些后,陈老头回头叮嘱身后一人一鬼“世生你去前面找李府下人,要一张白纸,两捆纸钱,两根蜡烛!秋娘,你把那郑书生的魂魄唤出来!”
说罢,便自顾自将毛笔开锋,用酒水澥开血朱砂,二人听得老头的吩咐,世生连忙到前院去要东西,而秋娘则一个闪身隐入那钟馗图中。
约莫一盏茶后,世生从前院双手捧着一碗清水,两边腋下各夹着纸钱与蜡烛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而秋娘则再次从图中飞身而出,只不过这次她背后跟着一名男子,那男子相貌英俊身穿白衫,看起来一副书生意气,只不过双眼呆滞无神,看上去若隐若现,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似的。
见到一切准备就绪,陈老头用案桌做法坛将一切应用之物放置好,并吩咐世生将蜡烛点亮,插在桌案两旁,自己则用笔沾上朱砂,在符纸上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勾勒起来,世生则站在一旁观望着。
他平日里也被老头逼着看过些许道家典籍,所以也能看懂写的是些什么,只见那两张符纸上,头顶莲花下有敕令,正中各书写七个大字,左侧“金童接引如律令”右侧“玉女來迎如律令”,
写罢,用蜡烛点燃,又在烧了些纸钱后,便在白纸上写下郑书生的生辰八字,随后手捏做剑诀,脚踏天罡禹步,嘴中喃喃念道:“贫道三清祖师门下,以凡人之躯请幽冥诸判,查郑有道之因果善恶,若无恶果,吾当开具龙虎山幽冥路引以送轮回!”
做完这一切老陈头闭目养神,对着秋娘说道:“勿急,一柱香内,若他生平未做大恶,地府自有来渡者”
秋娘点了点头,她深知这郑书生生平只求功名,虽不算大善之人,平日里却也待人有礼,邻里和睦。
……
与此同时,信州龙虎山,山顶隐于白云之处,有一座恢弘雄伟的大殿,山门前两尊气派的石龙石虎,如护山神兽一般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让外道邪魔望而止步,外围二十八根直挺的楠木柱上刻画着诸天三百六十路正神,个个神态自然巧夺天工。门上挂着一块鎏金的大匾,上书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嗣汉天师府”,据说乃是靖虚天师赴京师,摆罗天大醮为百姓祈福禳灾功德圆满后,为先帝爷圣笔亲书所赐!再看山间,老松怪石,瀑布斜飞,藤萝倒挂,奇花异草,让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难怪前朝诗仙有赞曰:
瑞鹤伴起舞,飞岩附猿猴,
水劈山成壑,云浮岭似舟,
真不愧是神州名岳,道家仙都,处处都呈现着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
天师府,专门供奉先天师的天师祠内
龙虎山自张陵道祖爷传至如今已有三十三代,前面三十二人的牌位皆在正堂受弟子香火祭祀,而第三十三个牌位上却空无一字!而这,便是当前天师府最大的谜团。
祠内五个蒲团,由上位一,左右各二的顺序摆放着,每个蒲团上皆坐着一名老者。
沉寂片刻,首座的老者率先开口:“方才有人拿着印信焚香奏表,这命牌动时我正好在这祠堂内祭拜,想必是继先师兄尚在人世。”
闻言,下方四人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旋即转为大喜,左边一人开口笑道:“哈哈哈,如此便好,这些年我龙虎山群龙无首,幸亏由二师兄你受命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自悟雷法肃清宵小,才得以保全道宗脉首的地位,如今继先师兄尚在,你二人联手便可荡尽群魔,大兴龙虎啊”
“廷雨,休要胡言,雷法乃是天师之法,我只是学到些皮毛的请雷之术,怎敢和继先师兄的驭雷之术相提并论,更不敢托大妄称雷法”首座这名被称作二师兄的道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转而又开口道:“兹事体大,我告诉你们是要让你们做好准备,切不可声张于外,继先师兄隐姓埋名定有所图,待到他现身之日必定搅动风云,我等定要助师兄一臂之力。”
“谨遵师兄之命”下方四人齐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