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这是他父王守卫了大半辈子的西北!
是他父亲誓死也要战斗到最后的西北!
这里的百姓,早已成了他们刻进骨子里的责任。
靳封的父王和亲王是如此。
靳封亦是如此。
在这一刻,父子二人竟是意外的相像。
魏楚然抓着靳封的手渐渐松开了。
他心中有什么情绪在激荡。
震撼,激荡,压抑,憧憬……无力。
魏楚然苦笑一声,终于明白。
靳封比之他自己,究竟胜在了何处。
魏楚然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确比不过靳封,方方面面。
清婉妹妹的眼光……一向很好。
靳封拎着他从不离手的那把长枪,召集士兵。
“将士们!匈奴屠城,我等怎可视而不见!”
“可有人随本将军前往,清剿匈奴!”
底下的将士是靳封一步步带出来的。
他们跟着靳封打了数不清的仗,有输有赢。
他们信服他,追随他。
如今,也不例外。
“将军,我们一起去!”
“将军,带上我们!”
“将军,我们也要去!”
“格老子的!把不干人事的匈奴打得屁滚尿流!”
……
靳封穿上铁甲,骑上马,高声呼喊。
“好!等我们凯旋而归,本将军定犒赏三军!”
“大口喝酒吃肉!”
整军出发。
骑马跟在靳封身边的副将。
赫然是当初端给靳封一碗白粥的少年士兵田七。
此刻的他褪去了稚嫩。
古铜色的皮肤,历经战争洗礼后的坚毅和一往无前。
靳封眼眸一片晦暗,心情压抑。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低迷的气息。
哪怕前方等待着他的是陷阱。
靳封依旧要去。
也不得不去。
……
靳封带队赶来的时候。
匈奴正在屠城。
哀号遍野。
靳封带着将士们一路杀进城中。
西北的斜阳似乎总是血红色的。
耳边交织的呐喊声。
士兵提刀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踏踏的马蹄声。
兵器交织发出的碰撞声。
刀剑入体的细微到耳不能闻的噗哧声。
仿佛在用生命演绎一场盛大的故事。
身边人的鲜血喷溅到靳封脸上。
靳封一枪将对着一个黄发小孩举刀的匈奴捅了个对穿。
他麻木的杀掉身边一个又一个敌人。
握着长枪的手已经因为力度太大。
本就还未好全的虎口再次崩裂。
长枪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手印。
眼看着靳封带着人跟杀神一样。
杀了自己不少人。
自己的人越来越少。
匈奴首领坐不住了。
他朝着身旁的两位大将使了个眼色。
收到暗示后的两位大将骑着马杀开一条血路。
逐渐往靳封的方向靠近。
田七(那个少年副将)发现了那两人。
他一边向着靳封靠近。
一边朝着周围的士兵大喊。
“保护将军!”
然而能挺到现在的匈奴大将。
哪一个不是战力非凡。
两人一个长刀扫过,周围的士兵们身上多少受了些伤。
靳封一枪拦下那把劈向田七的刀。
“田七,不用管我!”
“离远点!别误伤了!”
靳封以一敌二,和匈奴两位大将打了起来。
靳封跟两位匈奴大将打斗了许久。
在匈奴大将又一次躲过他的攻击之后。
靳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对方这是想要消耗他的体力。
靳封一勒缰绳,迅速靠近。
看到对方砍来的一刀。
靳封险险移开身子,却还是被砍中了肩膀。
借此机会,靳封一枪刺穿对方骑的马儿的眼睛。
在马儿因为疼痛将人甩下去的时候。
一枪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眼看着两名大将死了一个。
另一个很快也要敌不住了。
匈奴首领弯弓搭箭,瞄准了靳封。
他没有注意到,正悄悄从背后摸过来的田七。
剩下那名匈奴大将用身躯牢牢困住靳封。
两支长箭破空而来。
呼啸着穿过战场上的风沙,直奔靳封而去。
一箭来自斜侧方的匈奴首领。
只险险擦过靳封的脸颊。
另一箭……
来自靳封后方城屋门口的一个黄发小孩儿。
八九岁大。
射出的箭却很准。
直直射进靳封胸膛。
靳封茫然的看着胸口上的箭。
箭尖上的绿映入他的眼帘。
箭上抹了毒。
靳封缓缓回头看去。
是那个刚刚被靳封救下的小孩。
与此同时,趁其不备的田七一刀将匈奴首领的头颅砍了下来。
……
“将军!”
田七最先反应过来。
他疯了一样的向着靳封冲去。
丝毫顾不得落在自己身上的刀枪。
“将军!”
“将军!”
一声声悲痛的呼喊自四面八方传来。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不顾一切的向着靳封围拢而去。
两名士兵两眼泛着凶光。
提着武器就去追那个小孩儿。
靳封从马上滑落下来。
透过城门,他看见了他跟婉婉描述的大漠景色。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苍茫,孤寂,辽阔,壮美。
这景色多美啊,婉婉。
我没有骗你。
大漠的景色是我平生仅见的美。
多想带你来看看啊……
靳封脑海中满是在汴京等着他的谢清婉。
那个等了他六年的谢清婉。
靳封吐出一口血,单膝半跪在地上。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合上了眼睛。
一滴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对不起啊……婉婉……
让你苦等了我这么久……
可我……还是失约了……
明明就要把进犯的敌人赶出西北了。
明明只要再坚持几天。
明明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明明……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话也无法诉诸于口了。
靳封时刻提防着匈奴的陷阱。
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一个……被他守护着的孩子手里。
靳封的头颅豁然垂下。
他的胸膛中,一只泛着绿色荧光的箭矢穿胸而过。
那枚平安符从他的衣襟中掉落。
落入满是脏污血迹的土地上。
靳封手里紧紧握着一杆长枪。
长枪上的红缨吸满了敌人的鲜血,正一滴滴坠落在地。
余光洒落,映照在他的铁甲衣上,泛起阵阵寒光。
靳世子,最终还是没能将心上人娶回家……
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啊……
曾经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的靳封将军倒下了。
倒在了二十五岁。
倒在了黎明前夕。
永远留在了那个微寒的初春。
三生清风三里路,步步春风再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