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朔感觉要飘了起来,当他把飘摇在半空中的心拽回来后,就看得温予舒耳尖、面颊都泛着好看的红色,额头微微冒出些热汗,像刚从水中捞出的粉红珍珠,透着晶莹润泽。
他看似在认真写曲,但面色紧张,手腕微微发抖,眉眼掩盖般的低垂,殷朔实在忍耐不住,快走几步绕过长案,将坐着的人捞在怀里。
殷朔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炽热与微凉的气息纠缠许久,殷朔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在温予舒额角亲亲一吻,换来的是温予舒睫羽急遽地颤抖,鸦色阴影向振翅欲飞的蝴蝶。
殷朔爱极了,便用满是粗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半晌后喃喃道:“予舒父母也该是这般容颜吧,否则怎么能生出如谪仙般清绝的你呢。”
温予舒神色黯淡下来:“我生来就没见过父母,也不知他们是何模样。”
殷朔心疼地将人搂紧,心里暗自抽自己嘴巴,好好地提什么伤心事。
不过温予舒却想与殷朔分享。他接着道:“小时候大病了一场,就将前尘忘记得差不多了,对父母更没有丝毫印象。我只记得那时候体弱多病,只能日日躺着。”
“长大后,对父母我本是有期待的,只是数年几度寻找也不见踪迹便放弃了。可谁知……”
“可谁知,前不久沂县那里,我得知些许身世的线索。”
温予舒抬眸看了看认真倾听的侧脸,将沂县之事全盘相告。
殷朔诧异道:“原来那卖醪乳的妇人早就知道你在我这里,还竟将纸条放入瓷瓶中。”
温予舒点点头,“妇人婆家姓刘,我便常唤声刘婶。她早年是调香师,能问得各种异味,初见我时她便说我身上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异香。”
“那日李婶闻到殿下身上沾染的香气,便动了心思想递消息于我。”
“最后一次我去吃醪乳时,味道重些,李婶便觉得我那异香有些熟悉。本来想等我再去时告知,可那时已是兵败山倒。”
“纸条上怎么说?”
“消息上称李婶早年游历大殷,偶然在大殷皇宫内闻到类似的味道,只是比我重许多,应当是普通人能闻到的程度。李婶说可能与我是同宗之人。”
殷朔吐口气:“原来是这样。”他本以为只有这一条线索,可温予舒却接着道:“昨日在陛下那里我又得知……”
殷朔忙问。
温予舒便将殷帝交于他的那封楚太子宫中之信从贴身的裤兜中掏出来。
殷朔接过去看,那封信皱巴巴的字数不多,但内容写得却与温予舒紧密相关。
温予舒怀着复杂的情绪解释:“这是一封偷换籍册的密信,我确信是太子亲笔。
“楚地不允许来历不明之人在军中任职,太子便亲自下令,为我改了籍册。他将''温氏予舒出身不明''等语改成''午时一刻降自槟城''。怪不得我在槟城查不到任何线索。”
温予舒回忆起了楚太子与他的过往,半晌眼神迷离。
殷朔吃醋似的将下颌埋在温予舒脖领,不时嗅一嗅,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
温予舒被他这么一闹,倒还真没了心思想那些伤感之事。他低头看了看还没完成的重任,无奈地轻轻推下挂在他身上的人,“殿下,予舒还有正事要做。”
殷朔磨磨蹭蹭半晌才松开温予舒道:“你放心,你身世的事我会派人去查。”说罢让人自行写着,他则出门吩咐守候的南策将府内下人都召集起来。
郡王府侍从侍女等下人按制约有三百,齐齐站在正厅乌泱泱的一群,人数看倒颇壮观。
不过三百人站在那里几乎鸦雀无声,个个垂手侍立,不敢大声出气。
这都要怪殷朔。他将军中管理章程搬回府中,要求府内众人也如军中般肃穆,因而即便他不常在府中,张康年也按军规要求下人。
下人们一开始苦于高标准的要求,但习惯养成自然,现在早已轻车熟路。
加上晋王府不似其他府中苛责下人,他们日常得的赏钱远比别人要多,这也让他们心甘情愿留在府中。
殷朔到中厅台阶上站定,虎目一扫,众人便觉得威势凛然,将头低得更甚。
他沉声道:“本王召集各位,只为一事。命府内温予舒为张康年副手,协助料理府内诸事,尔等不可怠慢轻懈。”
众人都明白殷朔是在为温予舒造势,异口同声地恭敬称是,殷朔又强调几句,才让众人散去,只留下张康年一人。
殷朔提点张康年:“温予舒谋略非凡,你跟他多学学。”
张康年垂手应是,心中并无不满。
那次事件后他对温予舒心存感激,况且从身份而言他只是官奴,温予舒比他高上一阶,只是做他的副手,只怕还是委屈了。
他还欲与温予舒交流管理事宜,但温予舒却不得空,只好自去整理些账簿记录等,好与温予舒商讨。
殷朔则又回到书房,坐回到小榻上,看着温予舒奋笔疾书。
他心头正火热,吃到蜜糖般甜滋滋,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黏在温予舒身旁。
不过看了半晌他皱眉道:“这些曲子怎么需要写这么久?”
温予舒写满了十数张还不够,刚才又取了一张。他边动笔边抬头笑:“每首乐曲都有几组套曲,写起来费劲些。”
殷朔却是在他抬头的瞬间发现人脸色不对。温予舒的面颊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神情比之前更倦。
殷朔当下大跨几步把温予舒的毛笔夺走,迅捷的动作将一滴墨色落在在刚写出的几个小字上,晕成一团。
他着急道:“先休息,下午再写也一样。”说罢便将温予舒抱起放在小榻上。
温予舒确实感觉有恙,便由着殷朔的动作。
这两日他心神耗费太多,再默完一篇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发疼,似要跳出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