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温予舒提前告知了北疆的气候,殷朔一行人还是被这里干热的气候所惊。
他们一行赶了三日的路,前两日还日渐寒冷,最后一日他们接连下山,气候竟一点点变热。
这种热与殷都之热有些不同。北疆的热主要来源于阳光炽烈的烤晒,而殷都是由内至外的湿热。因而在北疆,站在树荫和屋内便觉得好受许多。
温予舒道:“北疆比我们沿途的温差还要大,太阳落山之后气候还会有更明显的变化。”
殷朔感叹,“果然和殷都大有不同。”
两人同骑在马上,因为下坡,只能随着颠簸不断贴近。说话之时,殷朔喷吐的热气积涌在温予舒后颈,让他不由得梗下脖子,屏住呼吸。
更为不妙的是,因为汗液的缘故,两人的衣物几乎贴在一起。
一开始温度低些,衣物偶尔的摩擦还不明显,但是到了北疆,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贴近的地方因为距离更是汗如雨下。
温予舒能感觉到后背处源源不断的热量,他想挺直脊背,但是两人的黑色长衫几乎都贴在一起,他一动,殷朔就被拉扯一次,温予舒只好任由两人贴近。
薄薄的衣衫被越来越多的汗水浸透,状如薄丝,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衣物的存在。两人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彼此的温度,几乎肌肤相亲。
好在这场难以言说地另类折磨持续时间并不长,炎热的正午时分,他们已经到了慕容千大军的驻地。
一进营帐,避开日头,顿时一股清爽。
殷朔想将温予舒抱下来,但他一直小声拒绝,殷朔只好寻了处无人之地将人抱下来,由着他自己慢慢走。
殷朔让人安排了一处空营帐,嘱咐温予舒好好休息,这才前去主帐议事。
撩开帷幕,众人空出主位皆躬身行礼。
殷朔看去,千牛卫将军慕容千并麾下中郎将徐林在左列,南策、于归在右列,泾渭分明。
他走到主位坐定,众人才跟着落座。
此时慕容千拱手道:“臣接陛下传信,令北疆众将听从殿下指派。”
殷朔点头没有寒暄,对着挂在主位旁的堪舆图直接命令道:“慕容将军,你明日一早带千牛卫一万余众在这里接应。”
他指着大漠边缘一处绿洲边缘。温予舒曾告诉他,绿洲中央的小村便是沙陀族交易的市集,也是进出沙漠最为安全的地方,玉玺便藏在这里。
他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秘密,因而只是让慕容千在外接应,同时避免沙陀族人惊慌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慕容千等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殷朔接着说:“最晚酉时,楚那一万降军便会出现,尔等将其铠甲武器尽皆卸除,其余不得擅动,需谨记善待俘虏。”
最后一句殷朔严声强调,慕容千严肃地沉声称是。
“一万人到,千牛卫就可以启程回京,不必等本王。”
慕容千点头。
殷朔又看向南策、于归两人,“你们二人带所有府兵离本王五里远。”
“属下遵令。”
二人虽然听命,但眼中却疑惑不解,不过有外人在场,他们只能按下疑惑,待殷朔处理完军务,慕容千一行人离开后才发问。
南策道:“殿下独身一人,属下们离得太远,属下担心……”
殷朔吞下一杯水,才缓缓道:“玄三跟着本王,你们等着便是。等本王令下再上前来。”
二人称是,见殷朔不欲多说便知缘故,不再劝阻。
殷朔让南策把玄三找来,很快帐中就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黑色影子。
来人依旧单膝跪地,黑巾覆面,即便在炎热的北疆都未曾摘下面巾。
此时空荡荡的大帐中只余他们二人,殷朔便少了些顾忌,对着听令的玄三道:“明日你随本王一起。”
暗卫躬身称是。
殷朔又道:“本王知道暗处还有不少,叮嘱你的人不要随意现身,东西我会亲自呈给父皇。”
这句话玄三并未立即回应,她低头思考几瞬,才俯身应下。
殷朔这才满意地挥手,让玄三下去。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暗卫会自作主张,下手明抢。
所有事情处理好后,天色已然渐黑,屋外温度骤降,殷朔掀开帷幕,一阵冷风便透进衣衫,白日炎热如火的温度竟是半点不剩,当真稀奇。
他往温予舒的营帐方向去,边走边想:
夏日夜晚便已是这样寒凉,那冬日又该怎样?滴水成冰只怕毫不夸张!
他又想到温予舒。温予舒曾在北疆驻守多年,他便是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日日生活,带兵作战。殷朔能想到他以身作则的样子,只怕无论如何都要与士兵同甘共苦。
那如谪仙般的人应该养在锦衣玉食中才对,却偏偏遭受如此困顿,楚都之人当真薄性寒凉,不解风情!他越想越不忿,只恨自己未早与温予舒相识。
这般乱想着,不知不觉,他已在温予舒营帐外待了许久,直到一阵惊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殷朔赶忙掀开营帐。
温予舒咳嗽的声音一顿,诧异地望向慌忙给自己递水的人,此刻他应该处理军务才对。
殷朔才顾不上温予舒的想法。
他先是摸摸水温,感觉合适后递给温予舒,看他喝下,咳嗽缓过劲儿来后,才松口气坐在榻边闷闷地说:“前几日明明好了。”
温予舒道:“许是白日炎热,夜晚寒凉,一时难以适应。”
他的声音原本清润,此刻却因为咳疾带了些喑哑,殷朔一听,立即起身又端上一杯。
温予舒接过来又喝完后,叹口气低沉道:“我这身子,真是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等逼出残碣针便不会如此了。”
他确实有些低落,没想到没有长春功傍身的他竟和娇弱的闺中女郎一般,只是吹些冷风便能病一场。以前在北疆,他手持却邪宝剑,在冰天雪地中呼啸往来,百尺之外取人首级,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竟仿佛前世般遥不可及。
殷朔见他面色颓然,赶忙安慰,“我乐意如此,哪里是添麻烦,我可是等着予舒恢复内息,与我公开比试一场。”
温予舒没想到殷朔还记得他第一次临别前说的那番话,本以为是殷朔的玩笑话,当不得真,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