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又是北疆,殷朔低声道:“看来北疆之行是逃不掉了。”
两人平静下来,重新坐下,他又看向温予舒,问道:“那老兵把玉玺交给你了吗?”
温予舒点头,继续说:“老兵担心玉玺重现再有混乱,就不停逃窜,直到在北疆才安顿下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予舒稍稍停顿,才又说道:“至于安顿在北疆何处,这个地方,殿下听过。”
殷朔抬眉,突然想到了温予舒所讲的北疆沙陀族,那里风沙漠漠,确实是潜藏的好去处。于是问道:“可是去往这沙陀族?”
温予舒点头称是。
殷朔又好奇地问:“若是去往沙陀族,予舒又是怎么与他相识的?”
温予舒倒上一杯茶,润润嗓子回道:“北疆之地数年前并不太平。与楚接壤的小国北羌时常侵犯,偏偏北羌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甲军,楚多次失利,边民实在不忍其乱。因此几年前君主令我带大军北上,想办法破了这铁甲军。”
“我在北疆盘桓许久,也就与沙陀族熟识了。彼时的沙土族人深受动乱之苦,听闻我意欲破之,便与我合力商讨破敌之法,因而我几次受邀到沙陀据地,多次往来也识得这老兵。”
“后来老兵重病时,觉得我值得托付,便把玉玺交于我,不过那时我虽然见玉玺晶莹不似凡物,但对老兵所言深有疑虑,便还是放归原处,按下不提。”
“事情便就是这样。”
温予舒用温润的嗓音娓娓而谈,殷朔却听得神魂摇荡,恨不得他不眠不休,彻夜长谈,半晌他才回味过来咂咂嘴道:“原来是这么个缘由。既在北疆,那我们明日便启程。”
温予舒却还有些欲言又止,殷朔忙问:“予舒还有何事?”
温予舒低声道:“北疆一万余众……”
殷朔恍然,安抚道:“父皇既然答应你不杀,便放心吧,到时候我将他们都带回来,听父皇旨意。”
温予舒点点头,不过眼眸中还有微不可察的担忧。
殷朔却是开心异常,“故事讲完,我这一壶酒也见底了,真是痛快,看风雨渐止,这小商贩们又出来叫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
温予舒受他高涨情绪的影响,也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沂县特产应与大殷不同,殿下不妨四处看看。予舒不挑珍馐,殿下买什么便吃什么。”
殷朔却不同意,“你得说说什么特产最好吃,我好去买来尝尝。”
温予舒无奈地说了一处,“西门左拐的小巷里有一家小店,奶香醪乳做得最是地道,不过地方甚小,殿下可派人前去看看。”
殷朔喝完最后一杯酒,将酒壶拎上,边往外走边说道:“好,予舒等片刻。”说罢,大跨步出门去了。
温予舒也将茶水喝尽,又捧起一本书来继续看着。
话说殷朔出行舍后,便朝着温予舒所说的西门小巷走去,他没听温予舒所说派个人来,还是想亲自看看。
不多时他便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循着味在一家只用破木垒起的小院外停了下来,眼中都是疑惑。
这地方又偏又破,真得会如温予舒所说的好吃吗?
只是他相信温予舒,便走了进去。
院内摆了几张破方桌和长凳,无一人用食,如果不是能闻到浓郁的奶香味,他都不相信这会是一家让温予舒念念不忘的小店。
他这样左看右看,不多时便出来一个拄着杖的老妪,竹杖在她身前一点一点,原是个盲人。
那老妪眼虽忙,耳朵却尖,一下就发现了立在当地的殷朔,朝他笑道:“客官快坐,要点什么?”
殷朔也不嫌弃,撩下衣袍坐下道:“听说老人家奶香醪乳做的最好,您上两份,我尝尝。”
那老妪应了一声,又对屋内的老头大声道:“一碗醪乳嘞。”说罢又摸索着桌上的茶壶,对着殷朔说:“客官你喝茶。”
殷朔应一声,就看着老妪又去一旁角落摸索着垒有点潮湿的干柴。
天刚刚晴朗,但地面水还不少,那棚子里的干柴被雨淋湿了底,大约需要挪出来晾干。
殷朔喝着茶,看着老妪忙忙碌碌的身影,又四下看看虽然破旧但整洁的小院,觉得自己先入为主的观点确是不对。
正想着, 他突然听到一阵响动,一瞥,发现干柴堆马上要倒。他下意识地放下碗,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柴火垒好,对着有些擦伤的老妇人说:“您没事吧。”
那老妪连连摆手,对着殷朔感谢道:“客官真是个好人。”说罢她顿了顿又说:“我听客官口音应该不是楚人吧。”
殷朔没有回避,直言道:“对,我是殷人。”
他本以为老妪听后会有异色,没成想她突然拉着殷朔的手,急急忙忙问道:“客官是殷人,那是不是见过我们温将军?”
殷朔沉默了一下,似是默认,老妪又惊又喜,恳求似的拉住殷朔的衣角道:“客官如果能告诉我温将军现在怎么样,这两份醪乳我分文不取,就当报答送给客官。”
那老妪看不见,只能侧耳听着,但是苍老沟壑的面上满满地都是期待,殷朔不好不说,因而回道:“老人家放心,温予舒现在很好。”
老妪一听,顿时欣喜地两眼有了泪光。感谢再三后,她抹一把脸,走到破房后边的空桌上,拿起一条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高兴地自言自语,“温将军还活着,老婆子得把桌子擦干净,将军还会回来吃我的醪乳的。”
殷朔心里听着不是滋味,遂走近问道:“温将军常常来老人家店里吃吗?”
老妪笑呵呵地道:“那当然了,这半个月他是隔几天就来的。”
说罢她回忆起来什么,轻轻拍着正在擦拭的凳子,“就坐在这,旁人都看不见他,他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
殷朔闻言,等老妪擦完,也坐在了同样的位置。
这里果然隐蔽,如果不是特意绕过来,任谁都不知道还有一人的。
殷朔就坐在那,仿佛感觉到了温予舒曾来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