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纸巾
陈巍刚离开，救援队仍沉浸在悲伤中。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似是在与英雄告别，为未来洗礼。
晨跑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隔着雨幕，仍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藏青色制服在操场上移动，队员们或许想以这种方式消解内心的悲痛。
早上打饭时，食堂阿姨和大叔在平日基础上又给众人多打了一大勺菜，他们许是想以这种方式安慰大家。
上午的课上，沙盘模拟的便是前天的事故救援。大家都郁郁沉沉的，当讨论到平台被困人员救援方式时，众人皆沉默不语。
林念走上讲台，她长舒一口气，眼睛微微泛红：“我知道大家面对陈队的不幸离世，都感到十分沉重，我也是。”台下传来轻声呜咽。
林念顿了顿，咬咬嘴唇继续道：“可是有人告诉我，陈队永存在我们的记忆里，他的精神也激励我们继续勇敢前行。我们不能辜负他的无畏与牺牲，总是沉浸在悲伤里，我想他肯定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他希望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幸福，好好生活，好好训练，救出更多的人，减少牺牲。”
孟题抬眸看向林念，后者微笑着回望向她。
“对，我们不能辜负陈队的期望。”“陈队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看到我们现在这样，肯定会生气的。”“我们要对得起陈队！”
…………
摄制组为了赶进度，缩短了拍摄周期，将原定四天的体能训练和山谷救援缩短为三天。
下午的课程开始。
江至一带领八人来到搭建好的训练场。在详细介绍了训练规则和内容后，进行四人分组训练。
训练内容是，进行20米高的模拟攀岩后顺救援绳索返回地面，继而游泳50米到达泳池对岸，潜入10米深水底打捞模拟假人并对其伤口进行紧急处理后原路返回至起点。
宋舒易、白幸乾、孟题、杜棉为一组，杨安旭、程加河、言子璐为二组。
江至一一声令下，四人一齐开始攀岩。宋舒易和白幸乾凭借体能优势，率先登顶，孟题多年的攀岩经验让她紧随其后，杜棉暂时位居第四。
宋舒易顺绳索下滑。而白幸乾有些恐高，他握着绳子犹犹豫豫不敢下降，江至一和二组四人齐声为他加油，他最终眼一闭心一横，顺利完成下降。孟题和杜棉也因此超过了白幸乾，领先一步到达地面。
多年的游泳运动员生涯让宋舒易的50米游泳速度在几人中脱颖而出。孟题和杜棉在后半段体力有些不支，速度逐渐慢下来，白幸乾追赶上来，暂列第二。
宋舒易率先穿上潜水装备潜入水底将假人带回岸上，对其实施人工呼吸和三分钟心肺复苏，随后为之包扎伤口，所有救援完成后，沿原路返回。白幸乾紧随其后。孟题和杜棉救助完假人后，在泳池边歇了五分钟后继续返回任务。
…………
最终两组组的成绩是江至一第一，用时八分二十二秒；白幸乾第二，用时九分四十三秒；程加河第三，用时十分二十八秒；言子璐第四，用时十一分三十四秒；安旭和孟题并列第五，用时十三分九秒；杜棉和陈佳佳并列第六，用时十三分三十二秒。
晚饭时间，孟题没去吃饭，在驻地里散步。她走到办公楼前，看到江至一一人坐在花坛上。
孟题走上前去，在距离江至一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道：“江队长，你吃过饭了吗？”
江至一被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身体震了一下后转过头看向孟题。孟题发现他眼睛周围红肿，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鼻头也微微泛红。
孟题急忙掏出口袋里的手帕纸走上前去递给江至一，支支吾吾道：“至一哥，不是，江队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
江至一打断她，声音低沉略带鼻音：“没事。”看到孟题递过来的纸巾，愣了愣，接了过来。他凝眸注视着孟题，努力扯出一抹笑：“谢谢。”抬手用纸巾擦拭去眼角的泪珠。
孟题声音很轻：“客气了，江队长。”她看着江至一的眼睛，虽然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但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孟题注意到江至一手中拿着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他与陈巍的合照。照片中的两个人身穿救援服，互相勾着肩，盯着镜头，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容。
江至一注意到孟题的眼神，举起相片轻轻晃了晃：“这是我才来到这个驻地的时候，陈巍为救我自己跌下悬崖，受伤恢复后，我俩在驻地举办的五四晚会上拍的。”
说了没几句，江至一再度哽咽，他用纸巾垫着眼睛，不时的啜泣演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脊背剧烈抖动。纸巾很快被泪水浸透。
孟题同江至一一样在花坛边坐下，又递给了江至一一张纸巾。她抬起手，犹豫了片刻，双臂轻轻环绕住江至一的肩膀。江至一的哭泣声停顿片刻，后他将头靠在孟题的肩上。
天空突然飘起又细又柔的雨。
良久，江至一的呜咽声渐渐停止。他抬起头，身体稍稍往后倾斜，注视着孟题的眼睛被雾气弥漫，睫毛湿漉漉的，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
江至一吸了吸鼻子，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心痛，颤抖的鼻音依旧出卖了他：“对不起，在你面前如此失态。”
孟题摇摇头，她的眼眶此刻也微微泛红：“不需要说对不起。”心疼固然是有，但江至一哭泣过后的样子让她流泪。“网上的话果然正确：爱哭，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孟题默默在心里肯定道。
江至一抬手覆上孟题的肩，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孟题制服上刚刚被他眼泪沾湿的地方：“抱歉，把你的衣服也弄脏了，今晚换下后把它给我，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孟题拍了拍江至一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眼角弯了弯：“不用那么麻烦了，这件衣服今天本来就要洗的，我拿回宿舍有洗衣机洗着也很方便的。”
孟题的刚想将手从江至一的手背上离开，男人却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两人都呆愣住了。
雨突然倾盆而下。
孟题抽回手，起身冲江至一道：“我们赶快回去吧。”
江至一也起身点点头，将外套脱下，挡在两人头顶，二人向宿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