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远一下子很难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形容他自己心情。他本来以为他已经有心理预设，温暖生日那天他还在大言不惭地说着不会打扰。但这件事如此真实的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闷和钝痛。
当年他看出来温暖对盛子轩的感情之后，他的精神世界就经受过一次摧残。那个时候他还小，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心里又觉得对这样一个并不倾心于自己的女性有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是不正确的，所以他只好跟班主任请了几天假。那几天里，顾寒远是第一次尝到酒精带来的麻醉感。
现在的他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七年没见到温暖，他以为自己能够更加坦然和体面的面对这件事。
但他还是失算了，顾寒远茫然地想。
车开得实在太快，顾寒远又关紧了窗户，温暖并不想在这里大喊大叫，她追了两步没追上，干脆改跑为快走，飞快地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顾寒远现在没什么心情接电话——尤其是他看清楚来电显示之后，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一定要打到他接为止，电话铃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顾寒远皱了皱眉，还是接起了电话。
“停车！”
温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喘，顾寒远立刻看向了后视镜，接着他踩了脚刹车，车速慢慢降下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好沉默，温暖也不在意，只是大步朝这边走着，直到她上了顾寒远的车，顾寒远才低着头摁掉了电话。
借着低头的功夫，顾寒远迅速地收拾了眼里的情绪，他尽力地给自己维系一点点看起来若无其事的体面。
顾寒远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他问：“怎么了？”
温暖撩了把头发，刚刚赶这一小段路让她脸上出了一点薄汗，她轻车熟路地从车前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又啪的一声摁了回去。
“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不等我。”
顾寒远慢慢地笑了一下。他其实很少笑，大部分时候都是勾起的嘴角会泄露一点主人的情绪，但温暖确实看见他笑了一下，是那种眼睛微弯，嘴一点一点咧开那种笑。
顾寒远说：“本来是想接的，但感觉应该有人会送你，所以就打算回去了。”
温暖擦汗的手停在半空，她扭头望过去，“你不是要追我么，不争取一下？”
“你心里要是有选择了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
温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差到了极点。
她本来是想来解释的，解释她和封景那一次偶遇，结释这个巧合，她这样着急的追过来，她甚至没来得及礼貌地和人打声招呼再走，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温暖现在改变了想法，她平静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说着，顺手推开了车门。
顾寒远觉得自己分割成了承载着不同感情的两半，一半高诉叫嚣着把温暖留在他车上，一半沉默地把他钉死在车座椅上。
温暖等了几秒，见他一点反应没有，她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还是没忍住泄出了一点情绪，“顾寒远，是你自己说要追我的。”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温暖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她猛地把车门甩上，整个人倾身逼近他，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是你自己有求必应，是你自己说要给我当司机，是你记得我喜欢吃的点心，是你任何时候都秒回我。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意思是你只是追着玩玩，有一点超乎你想象中的情况，你就要缩回去吗？”
顾寒远被她接二连三的质问砸晕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开不了口，就半尴不尬掉在半空中，他绞尽脑汁也回答不了这些疑问。
顾寒远茫然地想，是我的问题吗？
温暖声音拔高了一些，“说话。你当时就知道我喜欢盛子轩，你也知道他跟洛雪姐两情相悦，根本没有我的事儿。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说！”
温暖很少这样讲话，这种聊天方式太咄咄逼人，她习惯凡事留三分薄面，未来好相与。温暖突然感觉到了一点疲惫，大概是顾寒远一直没有反应这件事刺激到了她，让她突然觉得这样不留情面的质问，让她自己面目丑陋。
于是她脸一板，冷着声音简单的总结，“你个混蛋。”
她说完这句话，冷着脸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忘记了她带上车的小蛋糕。
温暖的动作太干净利落，留下车里一个不知所措的顾寒远，他努力地想要记起当初知道温暖喜欢盛子轩的时候的心情。
他第一次看出了一点端倪，是有天温暖穿了一条很漂亮的小裙子。白色的底色和天蓝色的花纹，配色很让人喜欢，配上温暖那个年纪白里透红的一张脸，很让人赏心悦目。
盛子轩那天跟洛雪闹了点小矛盾，他们几个人一起在操场上等他们俩。
温泽在旁边指指点点地逗她，一会说她手上的发圈套的不太好，不配这个颜色，一会又说鞋子颜色太深了，应该换一双亮点的。温暖气鼓鼓的回怼着哥哥，洛晗在旁边帮腔。
温暖小时候生气还挺可爱，像一只炸毛的海胆。
顾寒远有心安慰两句，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干瘪瘪地夸了一句好看之后，他就站在旁边欣赏她今天的小裙子。
盛子轩来的时候脸色很差，洛雪没跟她一起，几个人猜到估计是事情没解决，洛晗跑去陪她姐姐回家，温泽就问盛子轩怎么了。
盛子轩冷着脸说了几句，就打住了这个话题，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温暖的新裙子，大概是心情实在是不美妙，他夸了两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顾寒远看着温暖无措的拨弄了一下落在肩上的头发，把温泽说的那个不太适合的发圈从手腕上摘了下来，攥成了一小团。
他没错过女孩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