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点，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然而此时警笛长鸣，整栋楼的人家都被吵醒，好几个穿着睡衣的居民堵在上一层楼梯转角处往下头瞅。
顾寒远一车开到这儿，两人下车，要上楼的时候，温暖转头说：“寒远哥，在这儿等我吧，现场可能不太好看。”
警方没有放非局内人员进入现场的道理，更何况，顾寒远本身就还有嫌疑。
顾寒远不想给她添乱，他点点头：“好，你小心。”
温暖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楼，张杨等在楼梯间，屋里头只有几个法医和痕检部门的同事在取证，为了不破坏现场，要等他们处理完才能进去。
但站在门外也能看见里头骇人的场景。
小孩的头被人砍了下来，摆在桌子上，桌子靠着窗户，从门外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背对着他们，桌子上没摆什么东西，除了人头之外，还摆了个镜子。
一张床靠墙摆着，被子乱七八糟团成一团，只有衣柜桌子等几件简单的家具，但并不缺乏人生活的气息，床头柜上吃完了的泡面，沐浴液之类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都摆在角落。
如果不是地上躺着的无头尸体和桌子上摆的头，这里似乎就是一个落魄又邋遢的人的家，但温暖总觉得有点诡异。
躺在地上的小小身体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和西装裤，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两手僵直在身体两侧，腿也被摆直了，对着房间门口。
李亚杰来的比几人都晚，张杨毫无形象的坐在楼梯间里，两腿做桌端着个电脑在敲，见李亚杰和林鸿源气喘吁吁的跑上楼，他快速开口说：“这间屋子是出租的，租户叫李二，但他身份是假的。这里的房子只要你不拖欠房租或者在家里头玩火，房东不会细看是谁在住，温顾问走之后，卢悠也被劝回家等消息了，还没通知他们。”
话音刚落，里头的同事就往这边比了个手势，李亚杰打头，几人都往里进。
温暖按心里的直觉走到了窗前，从人头摆放的这个角度往外看去，外头一片片房子，能看到几盏零星亮着的灯光。她又绕了一圈，绕到桌子侧面，细看头的正面。
刚一入眼，温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睛被人用细线密密麻麻的缝起来了，嘴巴里耳朵里都塞了大量的棉花，额头处的皮肤被割落，露出里面血淋淋的骨头来。
她又看了两眼，记住了头摆放的位置，才绕到另一边，蹲在众人身旁。
法医：“手部的背部和脚后跟的皮肤都被割下来了，掌心、膝盖有擦伤，颈部割口凹凸不平，初步判断应该是用电锯割下来的。伤口血液粘稠，这几处伤口应该都是死后才造成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下午三点到四点左右，致死原因还得看尸检结果。”
在一旁的三人面色都很凝重，没有人看到这样的惨状之后还能不动容。
姜琦急匆匆的跑进来，场面的冲击感太强，她面色扭曲，飞快地说：“李二很少在家，周围住户基本没见过这个人，而且他一般是早上五六点回来，白天在家，晚上十一二点又出门。邻居说除了见这屋子里的主人点过几次外卖之外，没跟他打过什么招呼。有一家的大人好像看到过一个脸生的男人背着一个睡着了的孩子进过这栋楼，胸前背了个包，时间应该是七点到八点之间，男人在174到180之间，很瘦，皮肤很白……”
姜琦大概是想一口气说完，但无意间又瞥到了一眼尸体的惨状，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
李亚杰：“张杨！打电话给交警队，让他们封锁所有高速、道路，包括火车站高铁站飞机场，按这个外貌特征一个一个筛人。几个同志动作劳烦快一点，鸿源看时机通知一下家长，看一眼确认身份就行，别过度刺激家长。报警的人呢？谁接的报警电话？”
张杨一边按号码，一边回答：“执勤的同事，那个号码是非法号码，根本追查不到。”
姜琦这边刚冲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边，就见一辆SUV飞速地驶过来，她吓了一跳，暗骂了一声，往旁边一闪，差点以为要被车撞上。
那车又一个急刹停下，卢悠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就要往楼道里冲，姜琦眼皮狠狠地一跳，想都不想就拦过去，“卢女士，您稍等！”
卢悠家教很好，一看就是从没干过重活的女人，但她此刻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姜琦差点被她一下子掀翻，根本拦不住人。从主驾驶跑下来，慢了一步的喻铭周也立刻跟上。
几个同事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谁也没想到喻铭周夫妇能来得这么快，几人各忙各的时候，猝不及防听见了一声高分贝的恸哭：“柏司！”
这样子的场景，对为人父母者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卢悠一下子滑在地上，喻铭周赶紧从背后架住妻子，两人刚刚鬼神莫鬼的气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竟然不敢再往前一步。
林鸿源忙迎上去，用身体挡住了房内的场景。
温暖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楼道出来，卢悠的哭喊声好像还在她耳畔回响似的，她脑海里喻柏司冲着镜头甜甜的笑的画面和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样子交错着闪现，让她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温暖一只手捂着肚子，为了不碍着同事们忙，她走到稍微离楼道口远一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瓶水递到她跟前，温暖接过来喝了一口，沉默地把瓶盖子拧上了。
顾寒远坐在她旁边，好半晌才低低的问：“怎么了？”
两人坐的地方并不高，温暖又低着头，只能看见同事们脚步匆匆，“喻柏司死了。”
她说完这一句又沉默了，顾寒远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右手绕过她的肩，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
或许是这一点暖意唤回了温暖的意识，她突然开口说：“喻铭周说，喻柏司很乖，不会离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