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卓双手痉挛似的捂住脸，额角的冷汗一滴滴的滑落，他的罪责已经被揭露。
当时从徐月脑袋上渗出来的鲜血，这女人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他握着手里的棍子又补上的那几下，棍子和头骨撞击的手感，争先恐后地涌入范卓的脑海。
在这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他做了什么。
他杀了人。
这个女人曾经跟他在床上互诉爱意。
“我，我知道错了，我会死吗？我要给她陪葬吗？”
温暖摇摇头，继续说。
“你用棍子砸死的她，你把它带了出来，藏在了家里，对吗？”
范卓并不回答，他紧紧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失神地嚷嚷。
“我会死的，我会死……”
温暖把剩下的环节交给张杨，从问讯室退了出来。
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亚杰已经派人去范卓家里搜查。两人和几个警察一起来到姜琦和程艺清在的房间。
李亚杰推开门，屋内正在交谈的两人一起转过头看向他，李亚杰给两个警官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一起上前，利索地给程艺清套上手铐。
程艺清一言不发，盯着温暖的眼睛看了有半分钟，她在温暖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为什么抓我。”
程艺清语气平淡，没有一点疑问的调子，温暖应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范卓那个蠢货什么都说了，是吗？也好，我担惊受怕这么久，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解决了。”
温暖举起刚刚顺道拿的徐月的照片，一步一步走到程艺清面前，照片上的女孩不算高，笑的很腼腆，隐约能看见两个酒窝，温暖的语气近乎哀叹：“我只有一个问题，因为徐月给你戴绿帽子，所以你才恨她，是这样吗？”
“你懂什么！”程艺清狠狠地瞪着照片里的女人，她的语调突然拔高，声音尖锐，“你什么都不懂。她胆子小，班会上发个言都要手抖，她也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敢。她什么都不用做，凭什么过的这么轻松？”
程艺清“咯咯”地笑起来，“她跟我抱怨，说爸妈关系很差，天天吵架。可是她卡里的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她妈因为她一个电话，就能给我安排一个像样的工作。我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弃之如敝屣，她竟然有脸在我面前卖惨？”
程艺清之前有多温和，现在就有多疯癫，这女人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里面是早已腐烂得一颗心。
姜琦不可思议地指着她，“你，你，但是徐月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她吗？”
姜琦的胸膛上下起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程艺清嘴里讲出来的话，程艺清当初哭得那么惨，她还曾经为两人的闺蜜情感动过。
即使是他们昨天刚抓了范卓，今天程艺清就找上警局，但姜琦仍然相信这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程艺清来警局三次，哭了三次，每一次都称得上是梨花带雨，如今事态暴露，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一定能超过她。但是范卓，我的男朋友，却看上了徐月。我从来不管他在外面乱搞，但他竟然去追徐月，一追追了好几个星期，死缠烂打，哈哈哈哈。”
程艺清神经质地笑起来，“比样貌，比才情，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呢？他们俩乱搞，被我发现了，徐月根本不知道范卓是我男朋友，我连火都不敢发，我还要赔笑，装作不知道，姜警官，你说，凭什么呢？我跟范卓分手，但他过了几个月又来求我，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他，我只是说了一句，谁知道那个孬种竟然真的有本事去杀人！这难道都要怪到我的头上吗！？”
姜琦一时沉默，她只是个刚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理智告诉她应该大声斥责程艺清，但又回答不了程艺清的话。
“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程艺清呆坐在椅子上，她的双手被拷在一起，程艺清把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喃喃地念着。
她曾经在无数个受了委屈的日夜默念这一句话，视其为处世箴言，如今再念，几乎要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姜琦嘴巴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就愣在那里。
温暖拍拍姜琦的肩膀，拉着她走出房间，剩下的事情，她相信李亚杰可以处理好。
姜琦眼神直直地盯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过了好久才喊了一声：“温顾问。”
温暖站在姜琦旁边，温柔地问她：“你觉得程艺清说的对吗？”
姜琦摇摇头，“不对，但是我觉得她很可怜。”
“《圣经》中确实说，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可《圣经》还说，你们要谨慎自守，免去一切的贪心;因为人的生命不在乎家道丰富。她把自己困住了。”温暖在姜琦旁边低声说。
徐月哪怕百般不堪，可她是至少是真的把程艺清当作闺蜜，程艺清从未将心比心，眼里只有仇恨，看见什么便都觉得是恶。
徐月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她的好闺蜜对她竟然有滔天的恨意。
不要怜悯行诡诈的恶人。
姜琦陷在自己的思考里，温暖没打扰她。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需要温暖参与了。
温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趁着有时间，把这次案子的总结写了。
这一写，等温暖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
徐月的案件算是尘埃落定，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处理，比如范卓行凶的凶器还没有找到。同事们进进出出，今天周日，食堂没有午饭，温暖就打算给大家点个外卖。
她刚点好，就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
姜琦推开门走了进来。
温暖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已经调整过来情绪，又是那个充满干劲的样子了。
“温顾问，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