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与督造诗会场地的陆怀民二次碰面之后,两人很快拿出了一套方案。
吸引长安城百姓的注意力,只需要请动几家青楼艺馆的头牌、花魁,这种美女的吸引力肯定是足够强的。
而又要避免诗会变成酒会,因为花魁、艺伎的出现而使得诗会变得低俗,失去其本身的高雅本意,也需要找几个有实力、有威望、有气节的大人物镇场子。
对于这一点,程不器与陆怀民的观点一致,要想引起全长安书生士子的共鸣与关注,需要的是请动陆文毅这尊大佛,可这又是极大的难点。
最后程不器想到的办法,是让多年不曾相见的同科进士出身的莫九千去请动陆文毅,这种老狐狸之间的交流最为简洁有效。
而程不器最大的王牌,或者说最能提高本次诗会等级的,是他想要将大周最尊贵的女子,有着国母风范的皇后柳南雁请动,要是她凤驾愿意亲临诗会,那没人敢将这次诗会与下九流联系到一起。
但请动皇后要的不是面子与交情,而是如何让这位近乎清心寡欲,与世俗好似并无太大关联的大美女皇后姐姐,心中有动力来参加这场诗会,这才是程不器需要解决的最大难点。
皇后虽然看似比皇帝李承安矮一头,也确实与其只有夫妻之名,实则无夫妻之实,但因为她娘家够硬朗,所以皇帝也不敢怠慢她,对她向来是礼敬有加。
只要是皇后柳南雁愿意亲临诗会现场,那就无人敢有半个不字的阻拦,就是皇帝也只能客客气气地送着她出宫,但前提是她本人愿意来。
对于如何请动皇后柳南雁,程不器心中想到了最大的杀手锏,那就是自己那冰雪聪明、世间无双的玉夫人,对于这位从江南水乡嫁过来的堂姐,柳茹玉是这个长安城内最懂她的人。
只要从柳茹玉这儿找到了突破口,程不器再携手夫人一起拿出最大诚意去拜访邀请,大概率能成。
届时有了陆文毅,足以吸引全长安的学子踊跃参与。
而有了柳南雁亲临,就可以震慑所有人,不敢有半分不敬、不重视的心思。
想通了这两点之后,程不器先是考虑如何联动长安城各家青楼艺馆,毕竟他身份虽尊贵,却也不能做威逼平民百姓、强迫良善商家的事,还是需要有个办法和气生财。
对此程不器当先想到了那位帮过自己的异性朋友,有着京中才女之称的晓梦姑娘,同时也是花语阁头牌花魁。
这也不是偷偷摸摸的私会,不是小猫在外偷腥,所以程不器还专程跟柳茹玉报备一声,以防她心中不舒服,毕竟对于程不器而言,要是自家玉夫人生闷气,那比他自己不开心还要难受。
回想上一次找晓梦选诗赠与柳茹玉,已经是数月之前,那一次回赠了她不少银子要她自己赎身,可最近陆怀民还是提起过一次,说她仍在花语阁之中。
带着些许不解、疑惑,程不器纵马狂奔,一路之上吓的城防营的巡城军士都只敢远远躲避。
“哟!这不是庄公子嘛!许久不见,您近来可安好?”
花语阁的老板娘常氏远远见到骏马疾驰、意气风发的程不器骑马而来,立时跑下楼在门前迎接。
对于这位寻常时分喜欢戴着半幅面具的年轻公子,常氏乃至整个花语阁都算是印象深刻。
初次见面,程不器报出了‘庄生’这个假名字,缘由是临时起意,想到了前世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的诗,一时与晓梦这个名字相贴合而已。
但纵使包括晓梦在内,甚至常氏也猜得出他这是报的假名,也无人敢质疑、追问他真实姓名。
且不说花语阁这等娱乐场所,本就不追究顾客真实姓名,纵使有这个让客人留下真名的规矩,也无人敢追问程不器。
程不器初次现身时,是由陆怀民带着来的。
陆怀民的身份是丞相府大房二公子,其祖父是当朝丞相,父亲乃是户部二品尚书,这等显赫身份,纵使他身无半点功名,只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公子,也无人敢无视他。
就是陆怀民带着程不器来时,常氏以及花语阁上下迎客、伺候的小厮,也看得出这位庄生公子极受陆怀民畏惧尊敬,其身份绝非寻常人。
最重要的还是那日程不器发威,将晓梦从成亲王府的小王爷李艾与廷尉府郑渊手下解救下来,当时的气势、威风,竟能将这两位大人物吓的双腿发软,这位‘庄生’公子还能是寻常人?
就是当今太子,亦或是受宠正当时的三皇子李宣,面对成亲王府的小王爷李艾,也得对这位堂弟客客气气。
可花语阁上下看的清清楚楚,这位庄生公子不仅当场吓走李艾与郑渊,几天后两人更是浑身是伤地缠着纱布跑来向晓梦道歉,态度之诚恳、姿态之卑微让人大跌眼镜。
纵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这位自称‘庄生’的公子回去私下教训了两人,勒令他们登门道歉。
而且那日之后,李艾与郑渊好似在花语阁见了鬼一般,不仅再未来此消遣娱乐,寻常在大街上走路,见到花语阁都要远远绕开,对那日被辱挨打之事根本不敢提及半个字。
这等威慑力,几乎堪比当今皇帝的圣旨,不得不让花语阁上下多想,尤其对这位庄生公子的身份好奇。
其实消息灵通些的小二、各院姑娘、艺伎,通过对长安城内近来一些大事打听,尤其是听说了威王府世子程不器何等强横霸道杀伐凌厉。
甚至敢当街残杀朝中一品大员忠毅侯,在心惊胆战的同时,都暗下将他与这位庄生公子联想到一起,因为程不器在外行走、发狠时戴着的半幅白玉面具十分显眼。
就是晓梦也暗下猜测那见过两次,却以诗才震惊自己的庄生公子,正是京中最为人争议的威王世子。
程不器与晓梦实际上只见过两次,第一次帮她解围,逃过了李艾的魔爪。
第二次带着一褡裢的书册、画卷,跑来找她帮忙评选诗句,也正是第二次,晓梦就被程不器的诗才,尤其是对心上人的细腻与深情所震撼。
第二次程不器特意给了晓梦一万两银票,建议她自行赎身离去,但姑娘家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没想到她如今还是留在花语阁内,倒也省去了程不器另找其他懂行人帮忙的麻烦。
心中放着对程不器身份的猜测,常氏还是依照往常一样称呼他‘庄公子’,笑意盈盈地迎着程不器跃马而下,立时挥手招来门前迎客的小厮帮着伺候马匹,自己领着程不器径直往花语阁二层走去。
“庄公子好久不见,今日可是专程来找晓梦姑娘?”
程不器点点头,但没有露出笑容,面目平淡甚至带有两分麻木的样子,忽然在楼梯拐角处止住步伐。
“我有一事想问,还请如实回答。”
常氏虽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可在这等烟花之地已打拼十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自然从程不器的口气中听出了几丝冷意,当即对着程不器就跪伏在地。
“妾身不是有意怠慢公子,若是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常氏也听了不少京中传闻,尤其还听来此的一些宾客,讲述了威王世子当街五马分尸残杀忠毅侯的‘恶行’,哪有不为之所惧的。
而且自己私下也打听过,并对这位‘庄生’公子的身份做过猜测,无论是他对成亲王世子李艾的威慑,与陆府公子陆怀民形影不离的交情,还有那引人注目的半张白玉面具,都与那位光是名字就‘骇人’的威王世子太过相符,自然将二者联想到了一起。
程不器也看出了常氏的小心思,对这位只是妆容、服饰刻意选的老成了一些的年轻阿姨并无恶意,当即先伸手将她扶起。
这也是第一次仔细看了一眼这位花语阁的老板娘,一个不过三十岁出头,却已是众多姑娘口中‘妈妈桑’的常氏。
面容还算美貌,尤其有些风韵犹存的味道,身段还是正当时的极致,鼓鼓囊囊的胸脯被程不器伸手扶起时还在颤颤巍巍,整个形象乍一看,颇有几分那位‘松下’阿姨的味道,一时让程不器心思乱飞,不敢多与她对视。
“看来你猜到我的身份了?”
常氏对程不器唯一的了解,就是他有着残忍、暴虐、弑杀的性子,入京不到半年就已沾染了数条人命,却还能无法无天不受皇帝法办,自然知道不能惹怒他。
“回公子...回小王爷的话,妾身...妾身并非有意揣测...”
程不器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害怕。
“我也并无恶意,只是有一事相问。”
“上次受了晓梦姑娘的好意,我与她留了一万两银子让她自行赎身离去,她为何至今逗留在花语阁,可是你刻意为难,不愿放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