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府内高手众多,但程不器此时不想惊动老七、老十三等人。
带着这些护卫家将接见来拜访的书生,有些太过正式的感觉,而且让来人汇报给李潘,多少会让对方有一些不被信任的想法产生。
毕竟自己派去拜见程不器的人,对方接见时还带着高手护卫,这是一种明显的不信任行为,也许会让李潘多想。
可程不器又不是个冒无用之险的人,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拜访,多少还是有两分疑心,所以带上李元霞是最好的选择。
不会有多少人将一个成熟美韵的大姐姐,与绝世高手的形象联系起来,也就不会生出疑心。
而李元霞的功力足够强横,也有护卫自身安危的作用,这正是程不器最终选择放下刺杀之仇,决定将她收为己用的客观性因素,而不是单纯为了她这副美貌的躯体,不是色字当先这一主观原因。
李元霞没有做任何推辞,跟着程不器就走出了小院,而一直躲在一旁自己练剑的李婉秋见到师父跟着程不器外出,又忍不住好奇心,暴露出小女儿家爱打听的本性,悄悄朝着柳茹玉走了过来。
柳茹玉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已经在程不器所来往的诸女之中根深蒂固,得到了所有女子的尊重敬仰,此时也如同长辈一般对李婉秋讲了程不器的心思用意,两姐妹又是无话不谈了一阵。
程不器领着李元霞绕过几道回廊,走过了两进院子才来到前厅,正看见一个布衣书生负手而立,看着前厅正堂挂着的老威王程知节的画像出神,脸带向往敬仰之情,还忍不住躬身拜了三拜,恰好被转过回廊拐角的程不器看见。
“我家少将军来了!”
站在一旁招呼的仆人阿福叔见到程不器的身影,急忙开口提醒,布衣书生忙端正姿态,朝着程不器深深一躬:
“布衣王尚可,见过程少将军!”
只是听了这一句话,程不器心中就开始了琢磨,觉得眼前人有些意思。
常人初见程不器,要么称呼小王爷,要么称呼为世子,极少有人开口就敬称少将军。
从眼前这书生‘少将军’三字的称呼中,程不器就琢磨出了一些深意。
来人是拿着李潘的推荐信上门拜访,若是李潘特意提前交代给了他,威王世子不喜小王爷、世子爷的称呼,告诉他应该称呼为‘少将军’,那说明李潘对安排此人上门拜访十分重视,尤其是说明李潘重视眼前这个书生。
若不是李潘特意提点,那就是这书生刚刚听见仆人阿福的一句称呼,敏锐地判断出了程不器对这称呼的喜爱,以至于府内的仆人都是这般称呼,而不是‘我家世子’、‘我家小王爷’这般称呼。
无论是以上二者原因中的哪一个,程不器都觉得眼前这书生不简单,能够被李潘看好且郑重交代的,绝非凡夫俗子,因为李潘的个人才能程不器是知晓的,他的为人品行更是值得一赞,这也是他多年来备受冷落,却能始终独善其身不自纵俗欲的原因。
若是王尚可自己判断出了该称呼少将军,那他的心思之细腻、洞察之敏锐,远非常人可及,也值得让程不器多用心两分来对待。
程不器点点头示意布衣书生坐下,但他还是等着程不器在主位上先落座,自己才在宾座末位落座,与程不器隔了十步距离以示尊重。
程不器一挥手让仆人阿福上茶,自己则开始仔细端详这个突然上门拜访的书生。
来人五官端正,宽额方脸阔鼻,典型的一脸官相,与他一身的布衣倒有些不相匹配。
“刚刚你说你叫王尚可是吧?是二殿下李潘让你来的?”
王尚可放下手中茶杯,隔着一段距离对着程不器推手行礼道:
“正是,二殿下与我交好多年,这一次特意写了书信附上信物,让在下来威王府拜会少将军。”
程不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喝茶,拆开了来人与拜帖一起呈上的李潘书信,大致看了一眼,立时双眼一亮来了兴趣。
“老潘信上所说,你是今年应试的举人,写信推荐你过府,是要我帮你个忙,不知要我帮着做什么?”
程不器称呼李潘为老潘,这是他与陆怀民、李潘三人之间的戏称,此时并非贸然喊出‘老潘’这个称呼,而是在向来人表示自己确实与李潘关系匪浅,有意让他说话时不必吞吞吐吐。
王尚可也听出了程不器对皇家二殿下的称呼很亲切,也知道他身为威王世子,大周境内尊崇至极直追太子,这样称呼一个交好的皇子并无不可,同时也听出了程不器让他有话直说的意味。
王尚可面色露出两分为难三分颓丧,但在五分的不忿驱使下,还是毅然开口道:
“不瞒少将军,我与二殿下相识于少年,交情匪浅志趣相投,来往已快十年时间,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草民家中贫困,但一心想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也多亏二殿下多年来私下以金钱资助,同时还依靠他皇子的身份帮我谋取了一些入学的机会,也曾受教于陆老夫子开设的应天书院,均让草民获益匪浅。”
“草民承蒙二殿下多番资助之恩,也还算是没有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在第一次乡试之时就考中了举人,并且高中头名,当时草民还洋洋得意了一番。”
说到此处,王尚可面带几分自豪,但无傲气,看见程不器似笑非笑的表情,立时又觉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看出来,还是位‘解元’,看来你确有几分才华,怪不得老潘如此重视你。”
对于当朝的科举,程不器虽没有关心的热情,但在最初入京养伤的那几个月,翻看众多书籍,同时也听柳茹玉零星讲过一些故事,还是十分了解的。
首先大周朝科举也是分为乡试、会试和殿试。
乡试考中的称为举人,第一名称为解元,王尚可考中了乡试第一名,所以程不器戏称他一句王解元。
会试考中则称为贡士,第一名称为会元,贡士再参加殿试,由皇帝主持考试,通过对时务策一道的考察,将参试的贡士评分为三甲。
一甲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一、二、三甲通称进士。
这些大周科举的制度与程不器记忆中那一世的科举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考试内容不是局限于四书五经,不是只考八股文。
而是对个人真才实学、治国理念等能力的综合考试,这一点要合理、有用的多,其目的也确实是为了筛选人才以供国用。
通过王尚可的讲述,李潘确实很看好他的个人能力,对他足够重视,而眼前王尚可的才识,从他首次参加乡试考中解元一事就能看出来,一时也勾起了程不器的好奇。
“那你今日来此是有何事?”
王尚可稍显犹豫,又看了一眼正厅挂着的老威王程知节的画像,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道:
“不瞒少将军,草民虽考中了举人且中了头名,但信心满满入京参加会试,却被人凭空顶替了姓名成绩,遭受了不白之冤。”
“二殿下替我不平,但他觉得个人权势有限,在朝中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给我出了个主意,引荐我来求助于少将军。”
程不器听了王尚可的话一时陷入沉思,他没想到李潘竟然会想到找自己来帮这个忙,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行事无法无天谁都不怕,也许是他觉得背后的威王府有足够能量支持自己搅和科举这摊浑水。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程不器仔细思考了一遍,才开口道:
“你说被人顶替了姓名、成绩,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尚可一脸的气愤难平,咬着牙极带恨意道:
“我本也信心满满参加了礼部主持的会试,在考场时,自觉发挥极佳,手中笔如生花一般,洋洋洒洒三千言尽述胸中墨。”
“考试结束之后,草民特意拜访了二皇子殿下,当时只是想当面感谢他多次资助之恩,但我们二人兴趣相投彻夜长谈,将在考场所作文章大意也讲给了他,立时也得了二殿下的赞誉。”
程不器点点头,听着王尚可的讲述,若是他所言非虚,那他必然很有才华,而且这一次的科举考试成绩极佳,因为李潘的为人性格与胸中见解、才华水平程不器是十分清楚的,他当面称赞的文章绝不会太差。
“可到了放榜那日,草民却迎来一晴天霹雳,皇榜之上‘王尚可’三字位居第一高中会元,但我找到主考官却被告知榜上的‘王尚可’不是我,而是一个同名同姓的长安士子,天下哪有这等巧合之事?”
程不器只是觉得蹊跷,一时还不肯定其中有何猫腻,毕竟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确实不少,而且他也只是听了王尚可的自我评述,并不能证明他确实是才华横溢的那名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