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黄昏,陆怀民才特意跑出去给秦雨买了一包桃酥、一包蜜饯送给了她,最后在柳茹玉房外请安之后,心满意足地出了柳亭别院。
程不器与柳茹玉又仔细商量了一些事,此时还等着留在柳亭别院吃晚饭,索性将秦雨与巧月也叫进了屋中。
程不器给了柳茹玉一个眼神,示意她如今才是秦雨的主母,该当她做主。
柳茹玉看了秦雨低着头的模样,给一旁站着的巧月示意。
“小雨啊,今儿个不器跟我说了一些事,想着叫你来听一听,这会儿刚好是吃饭的时间,就一起坐下吃吧。”
秦雨连连摆手推却,却被巧月拉住手臂,将她也按在了桌旁,与巧月靠近坐着。
巧月跟随柳茹玉多年,被她当做妹妹一般对待,加之程不器入京之后,被他也当做亲人一般,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拘泥于主仆之礼,只要是程不器或是柳茹玉点明了,即使同桌用膳亦或一旁伺候,都是不做推却犹豫。
秦雨被巧月拉着坐在桌旁,还是有些拘谨不安,只是红着脸低头不语。
巧月见状暗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下来。
“夫人与少将军都是良善亲近之人,小雨你不必紧张,就当做是之前在自己家中一样,夫人与少将军就是亲人。”
柳茹玉也欠身给秦雨面前的瓷碗之中夹了一个藕夹,示意她不要害羞,放自然些。
程不器安慰人的法子是不一样的,当即就作出一副坏人的模样。
“你不吃,我可就要变坏人,欺负你了!”
秦雨当然知晓程不器的本性,自己还是他从月雅山庄救出的,知道他这是故意装作狠厉模样吓唬自己,但看见这位少将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程不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能笑出来就不会再紧张,果然秦雨缓缓拿起了竹筷。
此时桌上的话事人当属柳茹玉,程不器只是一旁辅助,目的就是让秦雨理清思绪。
“那个...小雨啊,不器跟我说,他觉得你长相清秀,像极了北境时的一个小妹妹,说打算认你当妹妹,你觉得怎样?”
秦雨心中惊讶,连忙离座跪伏在地道:
“少将军莫要屈尊,秦雨身份卑微,出身低贱,实在不敢高攀。”
程不器给了巧月一个眼神,让她将秦雨扶起来重新坐定,自己将椅子搬动到秦雨身旁,一副大哥哥的模样道:
“什么卑微低贱,我们威王府可不讲求这一套,在我程不器看来,天下万民皆是一般,人生来也无贵贱之别,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你就是我程不器的妹妹。”
程不器此时表露出的神态,就是将秦雨当做小妹妹,一手臂搭在她的肩头,就差与她推杯换盏一醉方休一样。
面对一个美貌的姑娘,程不器若是有非分之想,那就不会是这副神态动作,而是直接一手搂腰。
秦雨看得出程不器的用意,也明白柳茹玉的一番良苦用心,虽然略感失望,但也算是断了自己没来由、不实际的念想,沉吟半晌,缓缓点头。
“哥哥......”
“哎!这才对嘛,以后我程不器就封你秦雨为威王府小郡主,我程不器的亲妹子,在这长安城以后就横着走!”
程不器高兴地轻轻拍了拍秦雨的肩头,与柳茹玉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秦雨明白了程不器的一番用意,知道他有意表明对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同时也有让她坦然面对的用意,当即起身后退一步,对着程不器拜伏在地。
“小妹秦雨,见过兄长!”
程不器心满意足的扶起秦雨,柳茹玉也甚是满意,就连巧月在一旁都笑的开始带着羡慕。
“少将军真偏心,都认小雨当妹妹了,也不收我作妹妹...”
程不器睁大双眼,看着装出一副气鼓鼓模样的巧月,虽然知道她这样是为了让秦雨不再尴尬,故意调节气氛,但还是很好奇她的表演真实有感情,演技一流。
柳茹玉倒是知道巧月的真实心思,笑道:
“你也不害臊,不器比你还小,要认也是认姐姐,哪儿是认妹妹。”
这话说的巧月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众人一起笑了一阵,秦雨也就越发自在起来。
巧月与秦雨陪着吃完了晚饭,收拾停当后退出了房间。
“这下,小雨应该没别的心思了,也许就看得上小怀民。”
柳茹玉与程不器一番商量,就是借由程不器认秦雨当妹妹,也就初步提了一下她的身份,等到再见了皇后柳南雁,也不至于直接让她帮忙认一个小丫鬟为干女儿,好歹威王府的小郡主听起来也有身份一些。
而且程不器提出这一点的另一用意,是柳茹玉看出了秦雨对程不器很有些喜欢,之前也有意将她送过威王府去伺候程不器。
但程不器同情秦雨的遭遇,对于她与对待李元霞师徒的心境完全不同,不会做挟恩图报的事,所以明显对秦雨没有那意思。
如今程不器认了秦雨当妹妹,也让秦雨明白了程不器的心意,自己也就不会再对他生出男女之情。
虽然少了一日曲水流觞的风流快活,可多了一个清秀聪颖的妹子,还帮着陆怀民凑合了一下姻缘,程不器觉得自己今日是行了善缘,十分满足。
李婉秋与师傅李元霞住在程不器的‘铜雀后院’,还特意亲自下厨准备了几样拿手小菜,准备等着院子的主人程不器返回后道个歉,但直到夜深时分,才看见程不器又将下午刚返回街对面柳亭别院的柳茹玉拉了回来。
李元霞知道程不器这是心里依旧对李婉秋午间的话不开心,此时师徒俩见程不器都有些抬不起头,程不器也并无太多想跟两人聊上几句的意思,所以才拉着柳茹玉过来歇息,顺带缓和一下院中的气氛。
李元霞的心思十分细腻,已经察觉到了程不器对待自己与徒儿的态度变化,心中一时伤感莫名。
程不器想了想,事情早晚得说开,又勉强压住性子,问了师徒俩一句。
“三日后皇帝要下令,在东市将关靖三人斩首,你们是不是打算去闯法场救人?”
李元霞只是沉默不语,李婉秋忽然开始在意程不器的情绪与态度,见他没有特意转头来向自己询问意见,也就保持沉默。
李元霞知道程不器虽然是在问两人的意见,但其实要真想动手,还得依靠这位威王府的小王爷,无论是他的心思算计,还是威王府的武力,这位堂堂的青元剑仙都是见识过的。
想了半晌,李元霞还是决定将决定权交给程不器,才开口道:
“这件事,不去相救,有违道义良心;去救,又是皇帝的圈套,我们没有把握,也不知该如何计划,还是给你说个清楚,你来定。”
程不器好奇的看着李元霞,此时目光淡然正经,没有以往那种吊儿郎当色眯眯的样子。
“这还有什么需要特意说清楚的?”
“先说第一件事,你可知道为何这次你起意刺杀皇帝,我能找到那三人一起行事?”
程不器摇摇头不做回答。
“先说关靖师兄,其实即使你不来撺掇,我与他也是早有约定,一起到长安碰头,相约共同行事,第一件大事就是伺机刺杀皇帝李承安,也就是说哪怕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也会闯宫刺杀。”
“那倒是有些不自量力。”
程不器此时还不忘嘲讽一句,短短半日时间,很难让他一时消掉心中这股怨气。
若是放在寻常时刻,李婉秋此时少不了要嘲讽程不器几句,说他阴阳怪气,但今日之事以后,不仅再对程不器提不起半分反感,也开始在意程不器的情绪,不敢惹他生气。
“先告诉你关靖师兄的身世,他是你祖父攻打原齐国之时,齐国太子姜无忌请动刺杀大周昭武皇帝的武士彭星海的孙子,开创了鹏魔刀一派的一代宗师之后。”
这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当时三武刺皇案之后,大周皇帝盛怒之下,组建狼卫清洗中原武林,尤其是令东来、彭星海与扈传鹰三人的家人、门派传人等,全被清除,三人几乎都是绝后的。
可此时李元霞突然说关靖竟然是当年彭星海的后人,让程不器多少有些意外,毕竟以他目前的看法,两人除了都是使刀的高手以外,没有别的相同点。
不过单从关靖刀法造诣来看,四十岁已是九品中境的高手,天赋绝对不差,倒也有几分可信。
“可他关靖是谁的后人,与我有何相关?”
李元霞眼眉低垂,情绪有些低落。
“我知道你不是很想冒险,关师兄与你也并无半分交情,但我想说,他与当朝皇帝是血海深仇,若是...若是你愿意出手,救得他的性命,以后...以后说不定,你威王府能多一个江湖高手的助力。”
理由牵强,没有丝毫说服力,程不器甚至都觉得李元霞在勉强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