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器道:“你也跟我打官腔,真没意思,没看见我刀剑俱无嘛,有人来劫皇后娘娘的色,我可挡不住。”
“不器!”
柳茹玉言辞带有三分责备。
“你怎么胡言乱语,还不向娘娘请罪!”
程不器有意无意说话有些不着调,就连一旁见过他行事作风的梁辛夷都倍感意外,心中也为他打鼓。
柳南雁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一般,假意怒视了程不器一眼,嗫嚅半响道:
“程......少将军真是......敢言。”
不仅程不器倍感意外,就连熟知柳南雁的柳茹玉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国母面对这般言辞竟然显得有些害羞,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但没人敢多提这事,一旁的梁辛夷也生怕皇后会生程不器的气,忙打圆场道:
“不知娘娘唤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办?”
程不器招一招手,指着一旁的主凳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都是朋友,一起吃顿烧烤嘛!”
梁辛夷望了一眼皇后,见她微微颔首示意,也不过多推辞,坐了下来。
此时的梁辛夷,反而是在座诸女里,心中疑惑、不解最深的人。
今天见到的程不器,好似变了一个人,不止是言谈举止,没有往常的不着调,反而是有些正经起来,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眼神,竟也不是以往那副色眯眯的样子。
轮到了程不器给在座几位服务的时间。熟练的将串好的肉串放到烤架之上,撒上各色佐料,然后分发给几个容貌俱美气质不一的姑娘,程不器倒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
皇后见没了跟随的护卫,眼前只有几个熟识的好友,也放下了架子,毫不介意地咬着色香味俱全的烤肉串,难得地露出多年笑不外露的牙齿,只觉口齿生香。
柳茹玉其实见过皇后这般作态,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此时有了两个外人在场,也不好与程不器表现的太过亲昵,只是默然无语地拿着手中的两根竹签出神。
“嘶!你们几位还真能吃,我带的不多的肉都烤完了可怎么办。”
程不器为难地拍一拍脑袋,没有看几人的表情,起身回到马车方向,从下方隔板里掏出一个木盒,拿出用凉水冷藏着的两块上好牛肉。
“这可是我预算两天的量,你们几位一天就给我处理干净了。”
假装抱怨,程不器手脚麻利地拿出肉,摸了摸腰间却没有找到刀子,笑意满满地望向梁辛夷,双眼直盯着她靠放在一旁的长剑,一副“借我使使”的模样。
梁辛夷心中一紧,忙将长剑抱住,程不器却已走近,“硬生生”一把夺过来。
“拿来吧你,借我使使,又不会崩个口子。”
梁辛夷一脸欲哭无泪,眼盯着程不器切完肉,忙一把夺回长剑,用绸布仔细擦拭,抱怨道:
“知不知道这种剑是不能随意拿来切肉的!”
好似有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的语气,不仅是柳茹玉倍感意外,就连皇后都有些诧异,看着两人作态,感觉有些怪怪的。
“青娥女官站着累不累?要不也吃点?”
程不器拿着两串递给站在皇后一旁的青娥,让她十分意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皇后,见她微微点头,忙双手接下,露出笑容道:
“谢过少将军。”
程不器见青娥还欲大礼,忙一手拦住,抱怨着道:
“怎么你们宫里的人都这么古板,吃个串还这么大的礼。”
“我们宫里的怎么了?”
皇后忽然开口,让程不器有些意外,但语气中并没有怒意,反而好似在辩驳。
察觉言行有些失态,皇后柳南雁又止住话头,咬下一小块肉嚼着,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程不器了,让他浑身不自在,忙躲到了柳茹玉身后。
篝火晚宴持续到夜深时刻,程不器只是闷着头烤,皇后柳南雁放开怀吃,其余几人也只好作陪,良久方散。
第二日一早,柳茹玉在帐篷内梳洗完毕,就要出帐篷找程不器,此时皇后柳南雁住在西山唯一的庄园内,也不想去请安打搅。
柳茹玉没有在程不器帐篷内找到他的身影,四下转了转,才看见他伫立在小湖边。
一眼看去,程不器左手按剑背身而立,正望着远方出神。
柳茹玉走近后道:
“陪我出来郊游,干嘛还把潘龙剑带上。”
程不器转身冲着柳茹玉笑一笑,左手挥了挥又按住剑柄,道:
“这样左手不至于空着,习惯些。”
柳茹玉知道程不器刻意腰跨长剑是有他的原因,也不多问,笑道:
“那你右手不还是空着,这就习惯了?”
程不器嘿嘿地笑一笑,伸出右手挽住柳茹玉的手。
“这样就不空了。”
柳茹玉假意嫌弃般拍了拍程不器肩头,略带三分羞意道:
“羞不羞,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知男女有别。”
嘴上虽这样说,被程不器握着的手却也紧了几分。
程不器挽着柳茹玉左手,两人并肩而行,沿着秋水湖漫步闲游,一步步向不远处的秋水亭而去。
两人时不时说笑,时不时一起看着某处景色欣赏,竟在外人看来露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弄得巧月都在身后偷笑。
此时皇后柳南雁正襟而坐在秋水亭内,与几位一品国公夫人和郡主、小姐等品茶、论花,是为茶话会,期间偶尔还由有才气的大家闺秀吟唱花诗,算是春游的第一项活动。
此次春游毕竟是皇家主持,又有当朝皇后在此,来的人极多,许多三品、四品官员的家中女眷、夫人排不上坐,只能在秋水亭外围踮着脚,一睹当朝皇后尊荣。
柳茹玉本不愿参与这样太过热闹的活动,远远地就想拉着程不器向其他方向走去,但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小姐惊呼了一声“程世子来了”,人群立时唰地齐齐转身,一双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程不器。
柳茹玉只觉像是最看重的宝贝被人觊觎一样,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还不待她拉着程不器走开,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夫人都已围了过来,柳茹玉有些紧张地看着程不器。
但此时柳茹玉却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属于程不器的灵魂附着在他身上一般。
程不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围上来的人群,脸色平淡的如同冰面一般,双眼甚至有些空洞,毫无自己往日相处时见到的那般灵动,那么亲切可人。
一个胆大的小姐径直跑向程不器,神情显得颇为激动,但还未张口,程不器唰的一声,左手已经握着带有剑鞘的潘龙剑指着来人。
“不器!”
柳茹玉害怕程不器会一时冲动,有些紧张地喊了一声。
但见他只是将带有剑鞘的长剑压在来人肩头,剑身的重量立时压的这个姑娘站立不稳,有些惧怕地往后退去。
“走,别理她们。”
程不器对柳茹玉的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柔,脸色也舒展许多,拉着她向另一方走去,刚刚这颇带杀气的一指,也摄住眼前这一群人,无人再敢冒冒然上前。
“你......你怎么那么......”
柳茹玉的话未说完,程不器已知道她想问什么,忽的轻叹一声,道:
“这世间能够不以貌取人、以身份地位看人的人,寥寥无几,如果我还是那个满脸恶疤的程不器,有几人看重我?”
“若我是个流落街头、面容丑恶的乞丐,她们之中,会有几人以这般热情待我?”
柳茹玉一时无话,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程不器,她知道能说出这些话,有这些认识,程不器一定是经历过失望与痛苦。
“那我......”
“你当然不一样,否则小时候那些叫我小程傻子的人,就不会挨你打了,世间待我真心的人不多,你可是头一个。”
柳茹玉还欲说什么,程不器灿然一笑。
“好了,都说是出来陪你郊游的,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
看着程不器深藏眼底的落寞,柳茹玉只觉得是自己没能时时刻刻,在他最孤独的时候陪伴他,索性也不再提及不开心的事,只想以后寸步不离自己的小郎君。
两人就着湖边的青草绿树为伴,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闻闻,恣意享受春之气息。
傍晚时刻,皇后柳南雁命青娥前来传信,让程不器前去见驾。
程不器心中有些抵触,但柳茹玉猜想皇后定然有什么事或是什么话要说,就陪着他走到柳南雁下榻的庄园外,看着他走向柳南雁所在的亭子,自己与巧遇、青娥等人,站在远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