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董蕙儿曾两次对自己善意相待,程不器多少有些为她的安危担心。
“既然如此,程某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多走几步送董姑娘回家一趟。”
董蕙儿双眼一亮,脸上肉眼可见地浮上几分欢悦,但还是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吴莲。
程不器自然知道董蕙儿心中担忧。
“不必担心,刚刚看到一队巡防营的军士往这边走来,我拿令牌让他们送吴小姐回府,不会再有危险。”
“只是你们二人回府之后,都问问各家父母,最近可有与人争执,今天的事好在没有闹出大问题,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不然天天被人惦记着,迟早要出大麻烦。”
董蕙儿与吴莲一同颔首同意。
吴莲听过董蕙儿提及程不器,知道二人之前熟识,此时也不好要程不器相送。
在程不器与那队城防营的军士略微沟通后,巡街的校尉官立时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了吴莲。
看着吴莲被军士护送走远,程不器十分讲求君子风度地伸出左手,示意扶董蕙儿上马,在必要的接触时刻,程不器一反常态,刻意收手,只是用手臂扶着她,与之前各处揩油、吃豆腐、占便宜的形象截然相反。
程不器举止大方有礼,反倒是董蕙儿有些羞意,毕竟她从没与同龄男子独处过,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被程不器牵着乌云骓,坐在马上走了两三步后,看见一旁的胭脂铺子:
“程少将军,你...你买胭脂吗...这家...落雁斋的胭脂很不错。”
“???”
程不器一时心中尽是问号。
“董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大男人,买什么胭脂。”
程不器的脑回路一时转不过来,搞不懂这位董小姐的心思。
“你...你给你家未来夫人买,她肯定高兴的。”
董蕙儿此话出口,立时有些后悔,其实她的心意,当然是自己想收到胭脂礼物,但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程不器倒是恍然大悟,觉得这位董姑娘真的是给自己提了大醒,以后还得好好感谢她一下,毕竟再过不久,可就是自家玉夫人二十三岁的生辰。
心中得意自己有了生日礼物的挑选范畴,程不器没有在意此时落雁斋旁一道凌厉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还有落雁斋旁边的‘麦香米糯’,这家铺子的糕点也不错。”
程不器听着董蕙儿尴尬地介绍,倒是受用不少。
自己很少在长安街头闲逛,对各处的名胜古迹、小吃甜点确实不熟,以后得跟自家玉夫人多多约会,争取吃遍全长安。
董蕙儿与程不器一路尬聊,到了董府外的珲春街。
程不器不方便送到府门口,只能将董蕙儿扶下乌云骓。
董蕙儿整理了一下衣衫:
“多谢程世子了。”
“不必客气,姑娘两次予善,程某不过顺路而已。”
程不器表现的十分谦逊有礼。
董蕙儿再三拜谢,犹犹豫豫地回了府,程不器转身便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程不器骑着踏雪乌云骓,又来到了城南那家孙氏铁匠铺,此时距离看望孙猛,介绍他北上参军已过去了半个月。
远远就看着孙氏铁匠铺外站了不少人,好像都是等着打制铁器的。
“孙老板,生意兴隆啊!”
程不器挤过人群,满脸笑意冲着正在给顾客结账的孙奎打了声招呼。
孙奎就是孙猛的父亲,孙氏铁匠铺手艺最好的铁匠师傅。
孙家本是城南乡下村庄的打铁匠,只是靠着打制农用铁器练出了手艺,攒了些本钱才进城开了这家铁匠铺。
程不器上一次观摩过店里的一些铁质成品,觉得相当不错,看得出有上佳的手艺。
“哟!少将军怎么来了,真是贵客贵客!”
孙奎微微惊讶,随即喜笑颜开地招手唤来一个伙计接下手中的事物,忙一掀帘将程不器请进了后院。
“老婆子,快快快,沏茶,咱家的大贵人来了。”
孙奎一边忙着招呼程不器入座,一边催促着屋里的张氏,眨眼间冒着热气的山茶就已端上了桌。
张氏也知道自家儿子得亏程不器的引荐信,才能顺利北上参军,刚刚过门的儿媳李翠柳更是险些遭了廖永清的毒手,也是他出面惩凶除恶并为两人证婚。
这些天一些麻烦事都是程不器帮着出面解决,孙氏夫妇显得极为热情,忙不迭的将自制的一些地瓜干、绿豆糕用木盘盛了端上桌。
程不器笑着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点头道:
“好香的山茶。”
程不器前世过得并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一世更是多数时候在军中,喝凉水都是常态,对于清香的山茶已经算是上佳饮品。
孙奎笑着道:
“少将军今日怎么想起到老孙头我这铁匠铺来了,您有什么事,只需叫个下人来传个口信就可以了。”
程不器从怀中掏出事先画好的图纸,在桌案上铺开,道:
“今天来是想请孙师傅帮着打几件铁器,其他人看不懂我这图纸,还是自己来亲自说的清楚。”
孙奎接过图纸看了几眼,也不多问,当即道:
“图上画的,可是复杂的紧,全都是些老孙头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倒是要费些功夫。”
孙奎又仔细看了几遍,可越看越不懂,程不器便一一讲解清楚,用了近半个时辰时间。
孙奎看懂图纸之后,道:
“少将军这打造的,多数是一些小零件,可需要老汉我帮您组装好?”
程不器摆摆手,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
“麻烦孙师傅给打两套,都要最好的精铁,不能有一点裂缝瑕疵,还望孙师傅多上上心,尤其是一些细节以及小孔,望您打磨、车削细致些,只是不用组装,这玩意儿比较复杂,我自己来。”
说罢,程不器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孙奎一惊,连连摆手,起身一躬道:
“少将军折煞老孙头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难以报答,怎敢再收您的银子,万万不可!”
程不器摆摆手,道:
“打造这两套铁件要不少功夫,而且精铁如今也不便宜,二老如今身边没有儿女照顾,万万没有让你们贴补的道理。”
孙奎还欲拒绝,程不器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正声道:
“我让你收下就收下,若是不收,那我可就换别的铁匠铺去。”
程不器一句话甚带威严,有些不容推辞的语气。
程不器见孙奎还是不愿收钱,又道:
“大娘晒的这地瓜干味道不错,给我包一点带回去可以吗?”
孙奎愣了一下,忙朝着屋内的张氏道:
“快快快,老婆子,给少将军包上一大包地瓜干。”
程不器笑着道:
“你看我这也拿了你家的地瓜干,这下银子可以收了。”
见孙奎还有些犹豫,程不器又道:
“您也知道,我这生在王府,吃喝不愁用钱如流水,根本不在乎这么点银子,把钱收下,以后有事,还是来找您。”
孙奎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收下了银子。
程不器又道:“孙师傅在这南市开铁匠铺有些日子了,可认识一些有手艺的老木匠?”
孙奎收下银子与图纸,道:
“少将军可是要打造什么家具?”
程不器点点头:
“倒也不是家具,只是些小玩意儿,若是有合适的木匠师傅,您给介绍一个。”
孙奎挥了挥手,招来伙计田六,小声嘱咐几句,对程不器道:
“往东走过三个街口,有个叫刘老二的木匠师傅,全名刘金,是我们一个乡下村子的同乡,整个长安城南市,数他的手艺最好,做出的一些小玩意儿精巧至极,我亲自带您过去。”
程不器点点头,接过张氏送上的一大包地瓜干,牵着踏雪乌云骓,跟着孙奎来到了木匠师傅刘金的店门前。
孙奎简单跟刘金说明了程不器的身份与来此的目的,刘金立时毕恭毕敬地将程不器请进了店内。
环视一周店内的陈设,果然都是些精巧的摆件,程不器落座之后,直截了当道:
“刘师傅,听说您的木工手艺好,今天特意来请您帮忙做一些木制的玩意儿。”
说着话,将怀中另一份图纸拿了出来。
程不器道:
“图上有两个圆盘,一大一小,上面样式尺寸都有,需要开凹槽的地方也有标准,您只需要按照要求制作就可以。”
刘金接过图纸,看了两眼,按照自己的木匠手艺,做出图纸上的东西确实不难,连连点头。
看完图纸,刘金指着图上两个大小一致的圆盘道:
“若是没猜错,这两个圆盘,莫不是马车轮子?”
程不器心中暗暗称赞,道:
“不错,确实是车轮,不过不是马车。”
刘金点点头,也不多问,程不器又道:
“看您店内也有一些皮制的小玩意儿,想必制革的手艺也不差?”
刘金笑道:
“许多主顾打造家具,也顺带要做一些皮套,倒也懂一些。”
程不器道:
“那就好,省的我再找别个皮革匠。”
说着又拿出一张图纸,道:
“请刘师傅按照这图上的尺寸,做一长两短三个皮圈,长的要细,还要够结实,用最好的皮革,短的两个要够粗够软,弹性要够。”
刘金看了看尺寸,道:
“您放心,长的老汉我用水牛皮,掺杂牛筋搓制,粗的用上好的牛皮,里面还包上牛蹄筋、棉花。”
程不器满意地点了点头,约定好取货的时间,又放下一锭银子,离开了木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