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汎身旁的四公主李梦琴,程不器之前见过两次,都没有仔细看过,而且也没有好印象。
此刻看了两眼,只觉得实在寻常,甚至回头看了眼巧月,觉得要是巧月穿上她那一身皇家的金贵华服,都比她有公主的气质。
眼睛不大眼光高,嘴巴不小话还臭。招风双耳听怪话,塌塌鼻子嗅金香。
程不器都不忍细看,尤其是想到她那三皇兄李宣,与自己还有诸多未了结的恩怨,更是反感到了极点。
趁着柳南雁在话语上逐渐压的李南汎不敢回话,程不器又仔细地看了几眼这位皇后姐姐,属实是美貌地不可方物。
容貌与自家的玉夫人有三分相像,神韵则有七分相似,但高高在上的气质又独有韵味。
“皇帝老儿真的是瞎眼狗”。
心中惋惜,稍稍做了下同收柳氏姐妹花的白日梦,看着李南汎母女被皇后三言两语就压的抬不起头来,心中突然有了疑惑。
“柳姨,皇后娘娘入宫也已多年,为何自己没有儿女?”
柳茹玉听着程不器的小声询问,脸色微变,立时伸出白洁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再大声一点,就会让皇后听见。
“小坏蛋,不该问的别问!”
程不器只能悻悻地吐了吐舌头,见李梦琴还悄悄地偷看自己,一时心中恶心,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冲着巧月挤眉弄眼。
巧月早就记清了程不器的眉眼语言,立时会意,走到柳南雁身后的青娥身旁,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本还神态自若、矜持高冷的青娥,一听巧月的小声传话,抬头看了程不器一眼,脸颊一红,忙低下头去。
皇后几句话不轻不重,却结结实实给李南汎母女打了一耳光,本欲撮合的婚事还未开始安排就已经黄了个透,原因还要怪在李梦琴自己身上,不该过早将话说的太绝。
皇后起身回宫,程不器与柳茹玉自然也准备随行,两人一路跟在柳南雁身后。
程不器一路之上吊儿郎当,甩着腰间的玉佩蹦蹦跳跳,直到这时候才表现出一个十九岁少年郎的神态。
柳南雁走了两步,眼光却时不时往斜后方瞟去,看着程不器的神态动作。
“咳咳!”
皇后两声清咳,示意程不器多少收敛一些性子。
“那个...玉儿,过几天的踏春,你可愿随行?往年传唤你陪驾,都推脱不去,今年有不器陪着你,总该陪我走一趟了?”
柳茹玉看了眼一旁的程不器,见他对自己连连示意要自己应下,略微犹豫后道:
“既然如此,只要不器愿意去,我陪娘娘走一趟就是了。”
柳南雁十分满意,微微一笑,
“这还差不多,不枉费本宫来给你们解围。看你如今心态不同以往,以后多带着你的小情郎进宫来陪陪姐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登上銮驾,自己领着青娥与一众宫女回长乐宫去了。
柳茹玉双膝微曲恭送皇后凤驾之后,还在为她刚刚一句‘你的小情郎’烫脸,程不器在一旁故意搂住了柳茹玉的纤腰:
“走了,回家吃饭了夫人。”
声音虽小,但还是听的柳茹玉浑身骨头一酥,忙又捂住程不器的嘴:
“小坏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知道张嘴浑说,也不怕人听见。”
“我怕什么怕,怕谁跑去给皇帝老儿告状?我巴不得呢!”
柳茹玉假意白了程不器一眼,拉着他的手急匆匆出了兴庆宫,登上威王府的马车,才神情舒缓:
“不器,你今天故意在李贵妃那儿胡说,还说了那么多顶撞伤人的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吧?要知道这放在寻常,可是要治个不敬皇家的大罪过的,你就不怕她向皇帝告状,把你抓起来砍头?”
程不器也不管巧月坐在一旁,当即伸个懒腰,脑袋就垫在了柳茹玉的双膝上,心满意足地枕着玉夫人的温香软怀。
“我怕她做什么,我就是故意要激怒她,巴不得她找皇帝告状呢。”
“自打进京以来,我也没什么机会撞见皇帝,第一次见面我不跪不拜他没发一点火。后面又故意给他捅这儿的、那儿的篓子,这一次扯出月雅山庄的案子,让他李家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是一句责备不说,实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柳茹玉理了下程不器的发丝,轻抚着他的脸颊:
“你故意惹皇帝干嘛呢?虽说你是威王府的小王爷,寻常的罪过不会轻易罚你,可终究是帝王心思千丈深,万一他要是起了杀心,那该怎么办?”
程不器抓着柳茹玉的右手,抱在怀中不断地摸着,一脸色眯眯的样子:
“他要再起杀心倒还好了,他不出招我怎么见招拆招,自打放纵狄鹏对我下手之后,皇帝就对我不管不问的样子,反倒是让我心焦。”
“要真是哪一天,皇帝再对我出手,我才好以静制动,把他给拉下来。”
虽然此时马车内外都是程不器的人,但听见“把他拉下来”这句话,柳茹玉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忙紧张地又捂住了他的嘴。
“说什么胡话,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程不器也不多辩解,只是幽幽道:
“皇帝啊,不是好人,从这次月雅山庄的案子就能看出来。这些年大周境内各地施政得当、吏治清明,多半是各地官员与朝中百官,尤其是陆老丞相的功劳,他只是在想着如何拉拢柳大伯,坐稳自己的皇位,还有就是绞尽脑汁要对付我们威王府。”
“要是皇帝只保持这样的局势也就罢了,但偏偏又跟我过不去,那我只能一再相逼,等他出手再顺势接招,慢慢把他扯下来了。”
“皇帝何时跟你过不去了?”
程不器自然不能将自己派莫九千查出的所有事全部告诉柳茹玉,这不是不信任,而是怕她为自己担心。
“没什么,只是一点,我要娶玉夫人当老婆,他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能跟他掰掰手腕了。”
柳茹玉略显羞意地笑了笑,轻轻捏着程不器的耳朵,
“小坏蛋......”
......
“狗皇帝到底怎么想的,实在是虚伪的可怕、过分,我只差骑他脖子上拉屎了,还不给我来一道降罪的旨意?不说把我抓去牢里关两天,就是口头批评几句也成。”
一大早,程不器就在府中叫骂,哪怕在兴庆宫内直言顶撞贵妃李南汎,赤裸裸藐视皇家威严,皇帝李承安还是好似无事发生,没有降旨怪罪。
“皇帝的耐心真不错,装出来的肚量也是应了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对我数次挑衅,竟然都能忍住。”
莫九千点点头,回想程不器第一次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不作任何辩解,当朝不行跪拜之礼,这是第一次激将法。
当着皇帝的面,毫不留情斩断拓跋霖的双腿,皇帝还是无动于衷。
这一次程不器肆意妄为,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案,皇帝仍旧没有对程不器发一言责备,倒是人让老谋深算的莫九千也万分奇怪。
而在李南汎宫里,当面顶撞一品皇贵妃,出言讥讽皇家四公主,这等作死的行为,都没能激怒皇帝李承安,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莫九千也知道程不器的心思,他不激怒皇帝,让自己获罪,北境的程烈就没有借口做小动作。
皇帝不先出手,程不器就不能见招拆招,不能琢磨出他的破绽,也就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自从收拢皇家狼卫与虎卫,放任狄鹏对程不器下手之后,皇帝就再没有明显的动作,这与程不器之前查出的陈年旧账不太相符,那么想弄死自己的皇帝,现在当真一心一意要拉拢自己,以后帮他儿孙守江山了?
程不器不太相信这一点,目前也只有一个法子,能够试出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是找到陆府二老退婚,然后程不器大摇大摆进柳府提亲。
只要告诉全长安乃至全天下人,北境威王府的世子,要迎娶长安大将军府的千金,大周最大的两个勋武世家要结为姻亲,就相当于将了皇帝一军,他要是真心拉拢程不器,自然会和棋。
可皇帝只是虚情假意,那肯定不会任由程不器抱得美人归,否则当年就不会费尽心思给大将军柳谢施压,让他匆匆嫁出柳茹玉了。
往事纷繁复杂一言难尽,程不器查出的许多隐情都未曾给柳茹玉讲过,只是在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将暗处的牌全部挑到明面上。
“少将军,两天前齐王府的请柬就送来了,请您去赴秦府公子与弋阳郡主的喜宴。”
莫九千翻出两天前送来的请柬,递给了程不器。
程不器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动,心思全然不在这场齐王府的喜宴上。
自从比武招亲结束,帮着秦双怀拿下驸马之位后,程不器一直没怎么见到纨绔团的秦连长,想到他如今是皇家的驸马,要时刻注意些言行,几次烟雨楼小聚都没敢通知他。
程不器心中还是在想着月雅山庄一事,捅破了天,最后皇家施压,也只是定了个山庄管事擅自违法的罪过,几大元凶一个都没落网,程不器每每想到就极为愤慨。
“李瑜还是没有踪迹?”
程不器每时每刻都在回忆被袁东护着逃掉的黑斗篷,还有自从月雅山庄事发,就再没露面的李瑜。
程不器知道单单依靠皇帝,这案子怕是永远都只能这样蒙尘下去,被害的三十二条妙龄少女的性命,在皇帝眼里远不如皇家的面子与威严重要。
“李瑜藏的紧,威王府在长安的人手一直在查探,但始终没有发现。”
莫九千没能帮程不器查出李瑜的踪迹,都有些愧疚的样子。
程不器咬咬牙,轻叹一声:
“继续查,查出来第一时间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