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在擂台上,孙猛不错的表现,程不器不认为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轻易向廖永清这种敲诈、勒索行为低头,所以拦下梁艺双,有意要看看他的表现。
果不其然,孙猛不愿自家的铁匠铺向廖永清交这种辛苦费,登时争执起来。
其实原本孙猛一家是乡下人,搬到城南这条街道开铁匠铺,不过半月时间,而廖永清的规矩是一月一收,这是第一次与他们碰上。
程不器记得孙猛身手一般,武功只能说不算太差,因而很快就被一众巡防营的军士占了上风。
“该出手时就出手,走你!”
程不器轻喝一声,抱着梁艺双一把推在她的臀上,就将她扔下了楼。
梁艺双早就想动手,此时顺势脚步一踏栏杆,就飞身下去,踢倒了廖永清。
廖永清与梁艺双在城防营里不对付,这是全营都知道的事,此时廖永清被她一脚踢翻在地,捂着胸口剧痛,指着梁艺双便大骂道:
“打死这个疯婆子!”
若是放在寻常,廖永清绝不敢如此对梁艺双说话,毕竟人家父亲是当朝二品大员,统领铁鹰卫深得皇帝信赖,但此时当街被她一脚踢倒,受此大辱怒气已冲昏了头脑。
眼看着憨妹妹估计要吃亏,程不器生怕她白嫩嫩的皮儿蹭破一点儿,随即将怀中的碎银子掏出二两拍在桌上,也飞身而下挡在梁艺双身前。从她身边经过时,还装出无意碰到的样子,右手轻轻捏了一把翘翘的臀儿。
“那个...这是何人放肆啊?”
廖永清刚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正要指挥手下军兵围殴梁艺双,被突然现身的程不器挡在眼前,看着眼前一身华服的小白脸,怒吼道:
“哪儿来的狗东西,给老子滚开,别妨碍本将军教训这疯婆子!”
程不器这才想起来,自打柳茹玉请华诊老医师给自己做了‘整容手术’之后,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根本不认识自己。
程不器尴尬地咳嗽几声,背身对着廖永清,从怀中掏出铁皮面具重新戴上,转头看着廖永清,登时让他心中一惊。
程不器又故意用手拨了拨腰间挂着的白玉镶金边的程字令牌,登时就给廖永清扔进了冰窟窿。
“您...您是...您是威王府程世子?”
程不器稍稍点头,廖永清只觉一时天旋地转,当即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末将不识程世子尊荣,适才多有冒犯,万望程世子恕罪。”
程不器冷眼一扫:
“无妨无妨,是本小王这种‘狗东西’,不该挡廖将军的路啊!”
廖永清只觉胆如刀割一般,此时惊惧交加,连连磕头认错:
“末将错了,末将有罪,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
程不器蹲在廖永清身前,揪着他的衣领:
“本少也不是怪你得罪我,只是看你,所获钱财甚多,想你分我一点,你看可否?”
廖永清脸色由惊恐转为为难,支支吾吾半晌道:
“世子您难为末将了,这钱...它...它也不是我的。”
“那你说说看,这些是谁的钱?说好了我找他去借。”
廖永清一时为难,但想着也不算什么绝密,要是将眼前这尊大神的怒气转移到别处,倒是可以抽身。
何况自己的主子也是忠毅侯府的小侯爷,两家都是朝中勋贵,也许就互看面子不了了之。
“回...回世子,这钱...是帮忠毅侯府的小侯爷收的。”
“哦!这下我明白了,原来是那忠毅侯家的小猴李瑜,派你来这儿,专程收敛钱财,敲诈百姓的?”
廖永清只是不敢抬头,连连磕头表示承认。
程不器起身看着梁艺双:
“你说,他还有哪些罪名?”
梁艺双指着廖永清道:
“姓廖的!前两天你强行带走了城南水云街李家饭馆老板的女儿,说是他交不起费用拿人抵账,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廖永清心中不断暗骂梁艺双,但前面还有个威王府的小王爷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自己,只能默然承认自己的罪行。
梁艺双一时愤慨不平,
“人家李老板夫妇不服,去京兆府报案,你还半路拦着打了他们夫妇一顿,至今李老板都重伤难以下床,是也不是?”
程不器一时震惊不已,没想到梁艺双能将案情查的如此详细,但更为廖永清的恶行震惊。
堂堂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城防营副都统,竟然敢强抢民女,还殴打告状百姓,这何止是目无王法?
但程不器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廖永清一个小小的城防营副都统,决不敢如此行事,背后定然有大靠山,大到能够遮掩所有罪行,甚至压住京兆府的地步。
而根据梁艺双提供的情报,廖永清出身忠毅侯府,他所敛之财都是上供给了李瑜,那么背后的靠山十有八九就是他。
可单单只是一个忠毅侯府的小侯爷,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与能力?
程不器此时心中有些疑惑,但并未讲出来,只是示意梁艺双继续问话。
刚刚还被打的还不了手的孙猛,此时缓过劲儿来,又提着铁锤冲了过来,一手就揪住了跪地的廖永清:
“你还我李家柳儿妹子!”
程不器忙一手拉住孙猛,但听着他口中的‘柳儿’妹子,心中还是有些触动:
“你先等等,你们怎么还有别的仇怨?”
孙猛刚刚整个都是蒙圈的状态,此时被程不器拉住,仔细一看才认出他来,手中铁锤‘咣当’掉在地上,忙对着程不器跪下。
“小人不知道是小王爷,还请小王爷为草民们做主。”
程不器一手将孙猛从地上拉起来,顺势又一脚踹在廖永清小腹,将他踹倒在地,捂着肚子滚了两圈,才继续心惊胆战地跪着。
“这位女侠刚刚说到的,前两天被这狗官强行抓走的李老板的女儿,名字叫李翠柳,小名叫柳儿,是我们同村的!”
程不器也不用多问,从孙猛焦急的神情就能猜出一些东西,当即用手重重地拍打着廖永清的脸,发出‘啪啪’的巨响: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永清被打的整个脑袋嗡嗡直响,但心中的恐惧更甚,毕竟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威王世子的凶名。
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廖永清更是亲眼见证了程不器一剑斩断北燕八品武士拓跋霖的双腿。
“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这不是末将的主意,末将也只是替人行事。”
“那你说说看,这强抢的姑娘,和你这敛的钱财,都是向同一个靠山去的?”
廖永清没有敢再回话,算是默认。
程不器脸色逐渐冷血,揪着廖永清的衣领,狠狠瞪着他:
“那你说,这李瑜有如此身份,何必要干这种违法之事?”
廖永清已经从程不器眼中看到了杀气,吓的开始浑身发抖,只能继续不停地磕头。
“你还想瞒着不说?难道要学以前那些我剑下鬼?”
程不器长剑‘哗啦’一声出鞘,剑光一闪削断了廖永清头上的官帽,头发立时披散下来,随即长剑回鞘盯着他。
廖永清登时吓的都快尿出来,立时磕头如捣蒜,颤抖着声音道:
“小侯...他...他说,野花香,尤其是乡下来的,那种硬邦邦不愿服软的...更...更香。”
周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廖永清这两句话的含义,一时间都震撼不已。
这可是长安城,堂堂天子脚下,不说是整个大周最有王法之地,但也绝对是其中之一。
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在三步一官,青天扎堆的长安城,还是发生了此等骇人的罪行。
梁艺双是牵连出这些大案的源头,但他最初只不过是看不惯廖永清,同时想搬石头砸一下李瑜。
但没想到这一下,拿起的是砍头的铡刀,一时震撼地站在原地,惊的说不出话来。
梁艺双此时都开始迷茫,不确定牵出这么大的案子,究竟是在帮忙还是在闯祸。
程不器缓缓起身,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明媚,并无一片乌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程不器左手按住剑柄,压低了声音:
“那孙猛说的,前两天刚被你强行带走的李翠柳,现在何处?”
廖永清依旧浑身颤抖:
“还在...还在末将府中后院的地牢,因为往常都是...都是凑够四五个,才才才...才给送去。”
“送往何处?”
“城南...月雅山庄...”
程不器长叹一声,叹世道浑浊恶人当道,叹那些已经被祸害的姑娘命苦。
程不器转头看着孙猛:
“等下你自己去他府中寻人,拿上我的令牌,应当无人敢挡,若还是有人不知好歹,就去威王府找人,会有人保你进他府中救人!”
程不器解下腰间白玉镶金边的程字玉佩,递给了孙猛,吓的孙猛连忙跪下,双手恭敬接住,还未开口,程不器又低喝道:
“狗东西!你府中的家兵,敢不敢拦去找姑娘的家人!”
廖永清依旧不停地磕头:
“不敢不敢,末将这就命人带他去。”
程不器看着廖永清将身后跪着的军士叫了一人上前,随即也给孙猛一个眼神,让他跟着那名军士而去。
“若是他接不回那姑娘,你们在场所有人,全都得碎尸万段!”
虽是轻声呵骂,但杀气加持,吓的连同廖永清在内的所有巡防营士兵,全部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