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器怒发冲冠,两拳就打断了顾兴平七八根肋骨,又两手生生折断了顾兴平的双臂。
最后一拳打在顾兴平的鼻梁骨上,整个脸庞差点凹陷进去,一时间猩红的血雾喷洒了程不器的整张脸。
若非赶来的御林军急忙拉开程不器,加之他仅存的一丝理智没有痛下杀手,顾兴平早就一命呜呼。
一脸绝望的程不器,接过董家小姐捡起,用布帕包裹的面具碎片后,仰天长叹一声,在声声议论、讥讽中,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太学院,自此之后长达一月的时间不曾见过这位程少将军。
但程不器期间让柳茹玉转交了两千两的银票给陆怀民,其中用意他自然一清二楚。
太学院斗殴事件之时,是陆怀民第一次见到程不器的整张脸。
他其实早有预想,知道程不器刻意戴着面具是为了遮掩什么,因而并未有一丝惊讶,但四面八方一声又一声的议论,极大地刺激到了程不器。
“怪物”、“恶魔”、“妖怪”、“丑陋”、“恶心”,形形色色最为恶毒的形容词,在一众学子的嘴中悄悄传播。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陆怀民,一时间都觉得眼前这些同窗学子变得那样陌生。
陆怀民没有因为自己的事而震撼过,却因为程不器而震撼。
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应该跟那些人产生本质的区别。
陆怀民沉默两天后,独自跑到了陆家祖祠跪了七天,七天时间足够让他脱胎换骨。
但长安百姓的目光并没有长时间停留在这一起世家子弟的恶劣斗殴事件上,因为齐王府弋阳郡主的比武招亲,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又一场全长安都能见证、参与的热闹盛会即将开启。
不少渴望一飞冲天,攀上金凤凰的年轻游侠,也夜以继日地刻苦练功。
一些有些身份地位的世家公子,甚至不惜重金请来了江湖上有名望的成名大侠亲自指点。
自从消去了脸上的三道伤疤,程不器心结彻底解开,从未有过的放松。
与此同时程烈从北境寄来了赵风云自创的《游龙气经》,专让程不器日夜三练,修复右肺损伤,几日下来气力已大有长进。
程不器看着莫九千送上的几张纸条,上面写着:楚地事毕,铁鹰归。
“之前说萧寒逃狱,但铁鹰卫腾不出更多人手捉拿,是因为楚地出了事,现在事情解决了?”
“年前楚越一带发生过一次暴乱,旧楚遗民抢夺官府存粮,杀害县官。本来楚王出兵镇压了,但后续又冒出许多游侠,聚集成事,以武林大会的名义,聚拢了一大批六国侠客,一时间整个楚地都动荡不安。皇帝才特意将铁鹰卫主力南派,就连梁青关都顶着伤势还打了两场。”
程不器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我之前让你们查的另一件事,有消息吗?”
莫九千脸色有些难堪:
“时隔多年,暂时还没有头绪。”
程不器没有怪罪,他让莫九千等人调查的,就是自己三岁那年,与柳茹玉其阳山中遇虎一事。
自打心中起了怀疑,程不器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但从北边程烈送来的消息看,当年他也查过,也是没有结果。
程不器在屋中养伤的一个月,将所有事件串联着想了一遍,已经确定了当今皇帝对自己看似温和,实则杀心早起。
自己不可能做待宰的羔羊,但也不能做无凭无据的指责,现在只是调查,查出结果之后,皇帝也许就是自己第一要解决的麻烦。
如果当今的皇帝要自己死,程不器不介意换一个皇帝。
或是皇家整个要自己死,那也可以换一家人坐皇位。
程不器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过狂妄,是否有一天会达到翻脸的地步,或者说矛盾爆发后冲突到什么程度,宫变或是反叛,也许都有可能。
万事谋定而后动。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外出郊游的好日子。
但程不器依旧躲在王府后院练功,自从右肺受伤之后,气力下降的极为厉害,如今伤势恢复,自然需要将丢下的功力练回来。
程不器依照程烈送来的《游龙气经》练习吐纳,同时还负重长跑,把前世知道的体能训练的法子也全用上,几天下来,就大有长进,功力较之巅峰时期也已恢复了六成。
“赵叔这《游龙气经》当真是效果显著!”
程不器口中的赵叔指的是北境大将赵风云,程不器的枪法、内功法门就是由他传授。
“赵将军毕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使枪大家,要知道长枪乃是百兵之王,威力难有匹敌。但长枪同时也过于沉重,对使用者的气力要求非寻常刀剑可比。”
“他多年下来总结、创立的这套《游龙气经》,没想到给少将军用上了。”
莫九千给程不器递上一杯水,接过了程不器脱下的外衣,健硕的身材充满力量感,右胸上的两横一眼三个伤疤犹如蛇眼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北边这两天有消息吗?”
程不器右手按着伤口不停地轻揉。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仍有一股明显的於结感,长时间剧烈运动还会牵引整个心肺的痛感,只是不甚强烈。
莫九千刚回了句“暂时没有”,老七已经迈步而入,“少将军,北边来信了。”
程不器随手接过,拆去封皮,快速扫了一遍。
“旧楚闽南王反了!”
一向沉稳老练的莫九千,一时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程不器,忙将信拿到手中仔细看了一遍。
“闽南王熊壁是旧楚皇子,灭楚之时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靠着几位忠诚武将拥护做了闽南王,收拢残兵隐匿在闽南山区,如今厚积薄发,恐怕楚越一带,又得乱上几年。”
程不器点点头:
“闽南王一反,立时就要北上攻伐楚王李承杰,到时不知道这两世经营楚地的楚王府,能不能抵抗得住。”
莫九千猜到了程不器的言下之意:
“如果楚王撑不住,东边的齐王不可能派兵增援,只能是北上求援于皇帝李承安。”
“但皇帝这些年坐稳了皇位,就巴不得一点点将诸王的兵权消掉,不等到楚王的兵马拼个一干二净,恐怕也不会轻易发兵。”
莫九千点头道:
“不错,但想必楚王也不会只把希望放在皇帝身上。”
程不器双眼一亮:
“你是说我们北境?”
“当今大周各藩王,只有咱们威王府能够匀出富裕的兵马。”
程不器点点头表示认可,近五年时间,北燕七次想南下叩关攻打大周,但威王程烈运筹帷幄,让燕军连败七次,伤了元气,一两年内不会再轻易动兵。
同时北境正在改革军制,大行裁军之举,编练新式兵种,遇到过许多老兵不愿被裁撤的尴尬场面。
若是楚王被逼无奈求助于北境,程烈不知道会不会发兵增援?如果发兵,是否会做顺水人情,将籍贯是南方的裁撤老兵顺势发还?
这些都只是程不器的猜测,在这些事情成为现实之前,还要看皇帝脸色,是否同意让北境军借道南下,增援楚王。
程不器拿着信原地踱了几步,道:“莫叔,楚王府可有我们的眼线?”
莫九千点点头,已经明白了程不器的话外之意,一拱手,“我去安排。”
莫九千言毕就往外走,迎面碰上了提着食盒而来的柳茹玉。
“夫人安康!”
莫九千拱手一礼,称呼虽尊敬,但省去了柳姓。他心中知道,这位大将军府的千金,迟早是威王府的少夫人,早就悄悄改了口。
柳茹玉微微欠身还了一礼,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对待仆人侍从,她向来如此宽厚,尤其是威王府的人,柳茹玉待之比对待大将军府的仆人还要亲和,毕竟自己幼时没少在威王府折腾。
但柳茹玉对待莫九千与老七这些程不器的贴身侍从,是打心底里敬重,要不是这些老人忠心守护,程不器不知要遭多少危险。
莫九千高声请安,自然是给程不器提醒,柳茹玉步入后院,程不器正在老七帮助下慌慌忙忙地穿衣服。
“完了,又得挨训!”
程不器心里叫苦,柳茹玉果然足下白绣鞋一跺脚,手中的食盒随意丢给一旁的侍卫,忙上前帮程不器将腰带系好。
“你看你,又瞎折腾,都说了你伤口刚刚愈合要好生休养,你怎个就是不听?这天气已经渐凉,赤着个上身,着凉了怎么办?”
程不器只是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听着柳茹玉数落,半响过后,拉着她的手轻摇:
“饿了,吃饱了再训。”
柳茹玉也并未真的生气,只是出于心疼,连忙从侍卫手中取过食盒。
两人一齐坐下,端出三盘糕点:
“喏,今年荣亲王府的槐花开的茂盛,特意去摘了给你做的槐花饼,快尝尝。”
程不器抓起一块咬下一半,唇齿溢香,立时狼吞虎咽,还不忘拿起一块喂给柳茹玉。
柳茹玉贝齿轻启咬下一块,满脸笑意,又冲着老七招了招手,拿出一盘糕点给他和四个站岗的护卫品尝。
“不器,这次齐王府的弋阳郡主比武招亲,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