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我?”
“信。”
梁越回答得干脆利落,又道:
“不为站队,只为自保,咱们,你和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自是晓得,否则跟你浪费什么口舌?”
“夫人远见。”
温淮被他搂住蹭蹭。
“你终究在他们眼里是最大的隐患,不,明患,说来杜绍机关算尽,为什么不同你合作?”
“因为他的傻侄子手底下有兵,或者他是想逼我反,纵使我交付了兵权,这些人依旧是不能放心。”
温淮思索片刻,而后问道:
“他有多少人?”
“据我所知,不到五万。”
“那你呢?”
听到他的疑问,梁越顿了一下。
他忽而左右看了看,然后指腹在案上描了两个字。
“三”、“十”
温淮心下了然:
“在哪儿?”
“陈塘。”
梁越见他的眼神,又立马表忠心:
“我大可以带你去瞧一瞧,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所以,依淮淮看来,谁该……”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人便立即封住嘴唇,互相看了看。
声音停在营帐前。
“谁?”
梁越喊了一嗓子。
“王爷!皇上刚派人,请您和公子过去呢。”
是他手下的动静。
“知道了,马上。”
梁越回头的工夫,怀里的人已经逃脱出去,两脚踢了踢把鞋子甩飞,爬到里头去扯开叠好的毯子:
“谁跟你马上,我要睡了。”
温淮自顾自地躺下,把脚搭在他大腿上。
汝南王帮他把袜子脱下来,却低头在那血管分明的洁白脚背上轻轻一点。
小侯爷当即缩回毯子里:
“你!”
“娘子好好歇息,为夫走了。”
待他走后,屋里沉静下来,暖暖乎乎的,温淮就算不想睡,也没忍住合上双目。
在梦里,一幅幅经历过的,孩童时期到如今,还有未曾记忆的,一幕一幕如同走马灯般闪现。
有个长着龙头,身穿金黄色衣袍的人,冲他的眉心指了指。
蓦然惊醒,室内早已漆黑一片,温淮揉了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扯掉了冠,头发还乱蓬蓬的。
棉布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梁越走进来,彩萍也点上了灯后出去。
“所幸你未出去,傍晚时候下了大雪,冷得很。”
男人下意识想凑近这样柔软的老婆,却想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退后几步。
温淮满头大汗,还没醒透,见他迟疑的脚步,下意识道:
“怎么了?”
“送你个小礼物。”
温淮歪歪脑袋,看着他从怀里蹑手蹑脚地抱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还会动?
“嗷呜——”
叫声很微弱,巴掌大的小狸猫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梁越把这小奶猫托到他眼前。
温淮又惊又喜,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接过来揽在怀里。
不论是纯白没有杂色的毛发,还是粉嘟嘟的肉垫,皆可爱得不行。
“你从哪里搞来的?”
梁越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
“下午比射箭,赢来的。”
“皇帝说这是波斯的贡物,娇气得很。”
“反正家里有个娇气包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宠着。”
温淮此时却完全听不进去他说话了,把猫儿搁在床上,自己则趴下去仔仔细细地瞅:
“他好小呀。”
汝南王盯着玩心甚欢的一人一猫,倏地有点后悔把这小家伙抱了回,如此这般,还不是来跟自己争宠的?
说起来好笑,但他就是吃一只猫的醋。
直到他们吃饭的时候,温淮都是被强按着拿起筷子。
“乖乖吃东西,不然我把它丢出去了。”
“不要不要,我吃。”
温淮听话起身,他瞥了两眼门外,厚厚的积雪映照着隐约的光,登时灵感乍现——
“雪球!”
“哎,我们叫他雪球好不好?”
梁越皮笑肉不笑,只顾着给他夹菜吃:
“随你喜欢。”
“好哦,小雪球,又白又胖的小雪球。”
他又伸出手去挑挑狸猫的下巴。
大雪封山,围猎被迫中止,待了几日后便返程。
临走之前,赵妧给他送了一个锦盒来。
“大长公主派奴婢来传话,那日殿下心里焦急公子的伤势,有些言不及义,实则绝无怪罪少爷您的意思。”
嬷嬷说道:
“这是上好的鹿茸,英国公昨日所得,补身子最为适宜,殿下当即就说给您拿来。”
温淮抬了抬胳膊,嬷嬷便欢天喜地,可他只是将手指搭上去,打开盖子。
果真是极佳的药材。
他合上盖子,眉目间没什么情愫:
“不必了,嬷嬷替我谢过大长公主的美意,这鹿茸如此稀有名贵,便留着给她的好儿子补身体用吧。”
温淮不为所动,表明自己的意思之后便绕过她径直离开,握住梁越的手心上了轿子。
梁越刚刚坐定,他的脑袋就拱进怀里来。
男人爱极了他这副从自己示弱的乖巧模样,似乎是全部地信赖。
温淮被他搂紧了,双臂便伸长了环住他的脖子,在男人嘴唇上吧嗒亲了一口。
汝南王正要压下去加深这个吻,却听他开口:
“雪球呢?”
这只烦人的臭猫!
“你身边那个婢女抱着,难不成你要让它进来?”
他的眼神沉下去:
“何况有别的东西在,也不好办事。”
“办什么事?”
温淮着实想多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事,发现梁越的神情后才猛然意识过来,忍不住在男人脸上轻拍:
“不许乱想,昨晚上不是已经……”
“想想都不成了?”
“不成!不许!这是什么地方,你也要乱来?”
“不是淮淮开的头么?”
温淮扭过脸不去看他,转而掀开马车帘子看向窗外。
雪已经停了。
而今上下一白,天地间皆是混沌茫茫,分不清何处是边际,直到圣光闪耀,一连躲了几日的金灿灿的太阳缓缓攀爬上升,悬挂在头顶。
暖煦之意穿越满含清晨寒冷的空气与树木枝干上结晶的冰棱,倾在温淮手背和脸颊,映照着他眸子都反射出金棕色的亮来。
“天晴了。”
他说。
梁越微微收敛神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山路曲折蜿蜒,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承明帝的仪仗。
“天终究会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