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立马让开一条道,转而分岔了路,来到人迹罕至的空地,拉弓搭箭,那只灌木间穿梭的白兔就被钉在枝干上,动弹不得。
见到这种景象,温淮吓得哆嗦两下。
梁越已经勒马跳了下去,提着箭矢,那兔子便就挂在空中,还在垂死挣扎地蹬蹬腿。
“下来玩会儿。”
他举起胳膊到温淮面前。
“不要!我不要,你先把那东西藏起来。”
“害怕?”
“快点!快点!”
温淮掌心挡在眼前,说什么不肯下来。
“好好好。”
梁越只得退步,将死兔子背在身后,拉他下来。
“这野兔子常年奔跑,烤起来肉质紧实,味道很香,我烤来给你尝尝?”
温淮咽了下唾沫,却还是不敢看:
“你弄好再喊我,我不想看。”
“那便算了,我把它放了?”
“这是你猎到的,不如拿回去养着吧,好不好?”
似乎是因为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温淮很愉悦。
梁越舒出一口气,牵着马走出十几米,把兔子忍给手下。
他身边的那个下属在他耳边低语两句,温淮看过去,见他点了点头。
“怎么了?”
“无事,该回营地了,午后再带你出来。”
温淮穿得很厚,虽然没有亲自骑马,却也被颠出了汗,垂下脑袋,两根手指把毛领卸了下来。
梁越接住,塞进了怀里,没忍住上手揉揉他的耳垂:
“腰还酸么?”
“你说呢?”
温淮白他一眼,梁越便巴巴地上去把人抱到马背上坐稳,自己则在下头牵引着走。
他如今都不敢回想方才在马车上发生过的事。
白日宣淫,还是大庭广众。
真是色令智昏,温淮又热起来,不由得伸手扑扇两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臣们明目张胆地降低难度,就差把猎物绑到承明帝面前了,他才得以猎到一只体型中等大小的鹿。
这便惹得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吩咐给各位贵戚臣民都切上两片炙鹿肉品尝。
温淮放在嘴里一抿,难免变了脸色,眼神流转,便悄悄吐在了梁越递过来的帕子里。
“肉也太硬了,像啃木头似的,怕是这鹿得老得走不动道了,自己撞死的吧。”
梁越笑了笑,却也示意他别这般轻易拆穿皇帝。
温淮撇了撇嘴,环视一圈看到母亲,但没见到本该在她身边出现的人。
“那竖子何在?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偷偷躲起来了嘛?”
梁越喝了一口热酒,五脏六腑都暖起来,瞅他一眼,平静地说道:
“方才他的马失事,撞到树之后才停,将人整个甩了下来,恰好面前有一巨石,好像直接砸到上头了,不省人事。”
“哈?”
温淮难以想象,这么离奇又巧合的受伤,居然就发生在身边。
“那他有没有事?”
梁越似乎是疑惑他的问题,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才放下酒杯解释:
“应当是没有性命之患,其余的我现今也不大清楚。”
“如若这般,母亲估计是要难过得不行了。”
温淮叹了口气:
“前一个儿子亲手送进了别人家,现在又来一个亲生的,却笨拙到骑马摔伤,还指不定落下什么毛病。”
“母亲一直觉得自己饱腹才学,奈何女子之身不得施展抱负,寄希望于丈夫跟儿子身上,我是个不孝顺的,没能出息,没想到……这也就是命吧。”
梁越没再言语。
席中,大长公主便借口离座,温淮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抑制不住地开始担忧,也与梁越分头,紧随其后去了他们都帐子。
几个太医待在那里。
帐外的奴才们见他,便连忙进去通报,掀开厚重的保暖棉布帘子放行。
“孩儿见过母亲。”
大长公主堪堪抬眼,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英国公尚在席上,此刻这里只有她们两个,还有就是躺在病榻上的温昭。
“他如何了?”
太医回复:
“目前还在高烧不止,应当是受惊太大,不过侯爷,您该劝劝大长公主殿下,这手若不截下来,怕是会影响颇大。”
他的侯爵是先帝所封,温昭就算是证明了自己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孩子,也得不到此番殊荣。
不是做儿子就能封爵,而是他温淮能被封侯进爵。
“砍手?截下来作甚?”
温淮有些惊讶。
“您可有所不知,要不是因为公子磕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还不稳,直接砸了下来,将他的右胳膊完全压住了,微臣赶去的时候,几个侍卫才把石头搬起来。”
“可公子这手已经青黑一片,全然坏死了啊。”
“闭嘴!”
赵妧出声打断:
“就真的没法子保住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若是没了右手,不就……”
“还请殿下早做决定,说不定公子现在高烧不退,也是源于伤口坏死发炎的因素,若是再拖下去,不治将恐深呐!”
“是呐,娘,没了右手,不是还有左手么?”
温淮也跟着趁热打铁,希望母亲能明白,他看着温昭那只胳膊,都觉着可怖得很。
赵妧只得点了头。
他们俩被请到外面,老太医喊了几个人进去帮忙。
“真是倒霉催的,他连匹马都控制不住,娘怎么敢叫他自己骑的?”
大长公主却眼神阴暗下来,瞥了他两眼:
“你不知道吗?”
温淮面对母亲询问的口气,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马被人下了药,才发狂的。”
赵妧一字一顿冷冷道。
“什么意思?”
“这不是天灾,乃是人祸啊。”
她合了合眼:
“有人故意要昭儿出事,怎么逃的掉呢?”
温淮不禁勉强地笑笑,以为她在玩笑,反问一句: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
赵妧眼睛直锥着他:
“今日到场的众多宾客,昭儿没有丝毫往来,自然也不会发生过节,除了——”
温淮被她的眼神吓到。
“你。”
话音刚落,他便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娘?!”
而赵妧不去看他,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自说自话:
“我从未想过,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会有这般狠毒的心肠。”
“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