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实在舒服，空气里还没有染上高温的燥热，风是纯粹的凉爽。林知年不愿在家待着，特意挑了十点四十六分出发，前往大域山。
回到案发现场的感觉深深吸引着她，她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那里构筑自己想象中的无数可能。
这里没有灯，只有破碎的月光从树叶之间透下来，摇摇曳曳一片动态幻象之感。
林知年走到了早上那对年轻小情侣所说的他们当时站立的地方，这里地势相对略高，树影也稀疏，视野确实开阔。
由于视角和方位的问题，他们口中所说的“和向成季差不多高”的身高实际上会有些偏差。向成季一米七三，这个地方看过去的话……
林知年眯起一只眼睛伸出手比划。
那个不知名女人再不济也得一米六八。
现在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女性没有一个符合这个身高标准，但能把向成季约出来并且在他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动手，必定是相识吧？如果是为钱，他身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并没有丢失，反倒是让他失血性休克这种死法，有点仇视的意思……
她一边想，一边蹲下身，在脑海中复原着地上的尸体，以及旁边站着的长发女人。
思考了片刻，她站起来，往山下走，路过即将关门的小商店，路过挂着感应灯的垃圾房，最终来到了三个出入口摄像头中角度最窄的路口。
如果她是凶手，她还会做一件事。
扎起头发，带上帽子，装成本小区男性居民外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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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年还是来了警局。
反常地，程易江见她进来，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睡不着？”
她点点头，又问道：“这里有什么进展吗？”
“暂时没有，”程易江揉揉眉心，“这一时间段进进出出的不少，但没找到可疑人员的踪迹。”
“她会不会在外形特征上做了手脚？”林知年说出自己的猜想。
“你是说例如发型，衣服？”一直坐在一旁看监控画面的饶辰阳也参与进来。
“是，或者也可以混在人群里。”
“我们也按照这个思路对比过了，有是有，一个正脸没拍到，无效。”梁禹两手一摊。
看来这位凶手有些能力。
“好吧，你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林知年拿了自己的转椅坐过来，饶辰阳和梁禹伸着懒腰，道完谢去了茶水间。
程易江自然而然地坐在身旁一同看着。
虽然是夏天，监控看到这会儿实在太晚，温差还是有点大的，她忘了带外套，一时有些冷，不自觉握紧拳头耸肩打了个冷战。
“晚上去大域山了吗？”
程易江变戏法一样给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见她一副被说中了的样子，解释道：“你的鞋子上沾了泥土。”
林知年抿着嘴笑：“还是逃不过你眼睛。”
“明天上午你休息一下吧，下午再和我一起去全至物流公司。”
“向成季好友裴勇俊所在那家？”
“是的。”
“我不休息，明明你也是连轴转的。”
两个人的交谈似乎因为夜的静谧显得格外清晰，窗外下起小雨，雨滴挂满了枝头。
……
第二天，裴勇俊面对警察的来访并不意外，手到擒来和同事说着好话，跟领导好言好色请示了一下，笑嘻嘻地来到他们跟前。
比较圆滑，要注意分辨话的真假。
林知年如是想，听程易江正色询问。
“您是向成季的好友？”
“是我是我，我听说了成季的事儿，感觉还挺意外的。”
“意外？您的意思是，在您印象里没什么事能让向成季遭此不测？”
“是啊！成季是老好人，在外从不结仇！我和他同学到现在做朋友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和谁面子上过不去过！”
“您认识尹舒吗？”
“认识，成季到酒店上班之后这俩人就好上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程易江微微蹙眉：“这么说您知道他婚内出轨。”
裴勇俊大手一挥，笑道：“这有什么，男人嘛，哪有不爱外头鲜花的，出了轨要么忍忍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也就离个婚，不至于杀人！成季也知道这一点，不然怎么敢？”
林知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充满不屑与自大的嘴脸，缓缓呼了一口气，末了，头偏向一边面色凝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足以见得，向成季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易江的语气也冷淡了很多：“除了尹舒，他还有其他外遇吗？”
裴勇俊“嘿嘿”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就算那小子到处留情，我也管不住啊！”
“请你认真回答。”
“呃……”裴勇俊被唬得一噤，连忙收敛了别人面前油嘴滑舌那一套，“我确实只知道尹舒，要是有其他的，他肯定也分我一个……”
林知年懂了，裴勇俊性格就是如此，观念如此，但说的是真话，看来这里是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好，感谢配合。”
程易江问完就带着林知年离开，走时一直挡在她身后，似乎她身上一根头发都不想让那个裴勇俊看见。
林知年叹气：“他说的不像假话，我们还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至少我们知道了，向成季的婚姻与爱情观扭曲得可怕，你也是女性，应该能感觉到这样的话让你很不舒服，那么许宴也一样。”
是有这个可能，这样她的动机更丰富了，目前看来，也确实是她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最大，下一步就是要查查她的通讯设备和记录了。
但程易江的眉头并未舒展。
“你在想什么，怎么还皱着眉？”
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沉声道：
“……我不是这样的人。”未等她接话，他继续说，“裴勇俊的话一定让你感觉很不舒服，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说的那样，我知道你会分辨，但还是不想让你……”
原来是怕她误会啊。
好像很少见到程易江这般不太自信，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想起那半句“或者，你在前面等我”，一时有些感慨——他一直足够尊重她，一直很坦诚，一直把他自己放在感情中“被选择”的位置。
“嗯……暂时信你。”
林知年不知如何回答，一句“我相信你”未免太过轻飘飘，但他的行动和感情她也能确切感受到，只能这样讲。
毕竟四年零七个月，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