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除了齐羡安在北境大军中闯荡外,张怀钰和月兰在这北境王府生活多年,北境军和王府等级如何森严,她们是知道的。
但袁北庭似乎不在乎这些,尤其是月兰,初见袁北庭是如何的恭敬,经过这些时日,倒还敢开上了言语上的玩笑。
齐羡安开始也只是当袁北庭是北境的世子殿下,可如今世子这番轻描淡写地说辞,倒是让他心生了不少好感。
煌煌北境军,向来是强者为尊,自此之前,袁北庭展现的武学修为就让齐羡安心生钦佩,今日这斤酒,就是让他有些彻底折服地意味。
一旁喝酒徐玄参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可袁北庭地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
几句话,一斤酒就收买了人心,这小子的心思若去行商,奸商榜上必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玄同也是,刚刚的袁北庭让他感觉有些陌生,发觉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原来说他是地痞流氓也不为过,可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这些年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袁北庭一行人行色淡然,但这酒摊的老板心里可是战战兢兢,直呼倒了血霉。
今日靠着眼前的公子哥,赚了个盆满钵满不假,可这贺州军死在了他酒摊前,这样的罪责他是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的,若有得选,他宁愿没遇到过这几位大爷。
还在喝酒的袁北庭看穿了老板的心思,也自知是理亏,给他惹了不少麻烦,杀几个贺州军,自己是能够一走了之,可他怎么办?
于是,招老板过来,说道:“心里是否骂着娘,直呼不该遇到我们几个罗刹鬼?”
老板心里一颤,头都摇成拨浪鼓了:“公子莫要误会,小的哪敢。”
他就是心里骂了千百遍,那也是不敢承认的,这公子哥连官家都不放在眼,对于自己这种平头百姓,不就是一刀一个的理?
“你这酒,我喜欢,值这个价,今日我在你摊前杀了人,还是官家,你这酒摊在这贺州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得了,我再给你二百金,算作补偿,意下如何?”
那酒摊老板顿时转忧为喜,那可是二百金,莫说今生今世花不完,就是下辈子,那也够了本!
“多谢公子!”
对于袁北庭的话,他是毫不怀疑的,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哥,何须寻自己开心?
“如此甚好,你若还想摆你这文君酒,就去北境吧,让北境那群卖酒的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文君酿!”
袁北庭言出此意也是迫于无奈,他怎会不知这酒到了北境自会变得与这西南的不同,可实在是北境那帮贩子气人的很,又是兑水又是作假。
莫不让北境的人尝尝真正的文君酒,到时出去吹嘘,好让世人都说这北境之人是没见过世面的夯货。
待袁北庭吃饱喝足后,众人别过酒摊,继续朝着西南剑窟赶去。
这西南剑窟地处贺州与北境的交界处,在一座深山之上,平时少有人来往,渐渐地,这剑窟方圆一二十里便成了一些习武之人的练剑之地。
这贺州,因为有这西南剑窟的存在,人人都以佩剑为豪,与北境遍地游侠不同的是,这里的人都尚武,但不习武,倒是以谁的剑好而论高低。
袁北庭这一路看过来,便见着不少佩剑之人,虽是身着粗布麻衣,但手中的佩剑当时华丽的很,最不济的也有一个宝石镶嵌其上。
更有甚者,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柄,都镶满了珍珠宝玉,连握剑之处都是雕满了绚丽的花纹,剑跨腰间,神气十足,仿佛这天地都在自己一剑之下。
但是贺州,重文抑武,虽准许寻常百姓佩剑而立,可若是谁敢在光天化日拔剑斗狠,便免不了要吃那官家的杀威棒。
轻则硬吃几棒让你长长记性,重则直接拉入地牢,打个九死,留你一生,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贺州王梁牧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年跟随先帝出征,便只是做个舞文弄墨的谋士,对于这冲锋陷阵的事是一点也不干。
用他的话说,这些只知舞枪弄棒的蛮子如何懂得他运筹帷幄之心,所以,他对袁冲这种倚靠着一身蛮力打下来的异姓王,自是没了好感,对这贺州也是禁武严的很。
因此,这贺州的习武之人都喜来这西南剑窟周围练剑,因为这里,鲜少有官家的人出现,自然也能练得放心些。
袁北庭靠着车柩,晒着暖阳,喝了酒吃了肉,一身得满足。自从他从徐玄参那里好说歹说将谢玄同要了过来驾车,他自是轻松了不少。
越过转角,只见宽敞的官道上出现了两位青年剑客,二人持剑而立,风采飘飘,一看就不是市井百姓,更难得的是,二人似约好一般,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披黑袍,一黑一白,还未出剑便是噱头十足。
周边围着的人都朝着二人投来期待的目光,只等着二人拔剑便要好声喝彩。
正愁没什么滋味的袁北庭立马叫谢玄同勒马停车,这等好戏,自己怎能错过?
车内的众人不知何事,纷纷探出了头,看见此处,只当是世子殿下来了兴致,也好,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当看个玩味,解解闷儿。
袁北庭拉着张怀钰就奔着人群而去,找个空隙钻了进去,只为寻个好位置,能一睹这二人的风采。
那二人好似正等着袁北庭一般,待他刚刚站立不久,便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之处,日后在亲朋好友面前吹嘘可是要少不少谈资。
这比武斗剑在这贺州可不常见,莫不说没这实力,就算是有,被这官家抓了去,谁也不想挨这几十杀威棒。
二人打的天昏地暗,刀光剑影,博得了满堂喝彩,就连经过官道的几辆马车,也是停下来驻足观望。
这一黑一白,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虽是激烈,却未曾受过什么伤。
袁北庭看着二人,剑法他自是瞧不上得,莫不说他师承剑术前三甲的千百忍,就是齐羡安这种使枪得汉子见了也知道二人是破绽百出。
不过这一招一式,舞得倒是虎虎生威,周围之人只当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高手,纷纷赞叹,尽管有些人囊中羞涩,却还是朝着二人扔去了几个铜板。
若是往日在北境,袁北庭看了自然是要喝上几声彩,赏个千八百两才肯罢休,可如今,倒没了这样的冲动。
“你觉得如何?”看了一会儿,袁北庭便觉着有些乏味,朝着身旁的张怀钰问道。
张怀钰虽不是习武之人,对这剑术可不算陌生,她娘作为西南剑窟的圣女,张怀钰小时候便整日看娘练剑,虽不曾学习,可若是单纯舞舞剑,可不见得比这二人差多少。
张怀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二人剑术平平,可还不如我呢。”
“是吗?改日舞给我看看?”袁北庭虽知张怀钰所说不错,可也想见见自己这个不善武的夫人舞的如何。
“想得美,我堂堂青山居大当家,岂能轻易给人舞剑?”
“夫君也不行?”
“你可莫要胡说,我还未过你北境王府的门,你可算不得我夫君。”张怀钰轻笑道,她知道袁北庭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这点便宜,她可是全然不让占的。
袁北庭听后只得作罢,转而看向眼前打斗的二人,二人手中的剑算不上奢华,可也比普通之人好上许多,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在锦安城相遇的顾凡松,那是他出了北境交的第一个朋友。
那时的顾凡松总说自己要做青衣剑神,可手上的那柄扶桑木剑早已伤痕累累,袁北庭说要给他打造一柄好剑,却被他严辞拒绝。
他说,这世上的剑客,哪有随意换剑之理,哪怕是一柄木剑,他也能凭借它名震江湖。
说来,这顾凡松倒还有些可怜,自幼就失去了父母,从小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在这锦安城近二十载,也未曾博得个什么名声,更莫说发家了。
期间,他曾遇到过一个姑娘,原本二人算是情投意合,都到了谈婚论嫁之际,可当顾凡松将那姑娘带回家见爷爷时。
家里的破败不堪,加上昏老多病的爷爷让那姑娘顿时调转了心意,用那姑娘的话说:我虽不在意你是何家世,可也莫要如这般拖累了我一生。
自此,顾凡松便再没遇到过什么心仪的姑娘,即便是有,一想到家里铺满残枝落叶的院子也不敢开了那口。
在遇到袁北庭后,看着他和张怀钰“恩爱”的样子,让顾凡松好生羡慕,立志说要成为剑神后,找个像张怀钰那般的姑娘,不用那么漂亮,可要对他一心一意,好让自己能在那负他的姑娘前扬眉吐气。
其实在那夜顾凡松从袁北庭手中练剑尝到甜头后,二人之后也打过几次,只不过顾凡松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让袁北庭都不忍下手。
不过这小子始终是不服输,只说只有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才能有新的领悟,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来找袁北庭。
有次袁北庭一个愣神将顾凡松打得昏了过去,看的袁北庭直冒冷汗,在背他回房间时,还只听见他嘴里念叨着要成为剑神。
不知这嚷嚷着要成为剑神的家伙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到了北境城?是否又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不敢开口?
袁北庭愣着神,可路中打斗得二人却是早已额头冒汗,他们可不是真要在此决斗得剑客,而是听说有人在酒摊以二两金换二两酒,才想着能否凭借着斗剑博得个几两金子。
一个不注意,黑衣剑客一剑划过了那白衣的脸颊,那人摸了摸,发现真出了血,顿时有些急了,手中的剑直接向着黑衣剑客招呼而去。
而一旁喝彩的人看见真见了血,这哪敢想,直呼精彩,喝彩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回过神的袁北庭见二人斗得越来越狠,会心一笑,他早就看穿了他们之间的把戏,之前配合天衣无缝的剑法若说让他略觉乏味,现在这有些急眼的二人倒让他起了兴趣。
“你说,他们值得赏否?”
一旁的张怀钰也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两剑客的心思,笑着说道:“这两人真斗起来你倒来了兴致,你要赏便赏吧,反正不是花我的银子。”
这如今张怀钰虽知道袁北庭不似之前传闻中的那般荒唐,可在北境城出手阔绰可是实打实的,那万花楼的姑娘便可作证。
那时的北境城都说小世子出手可是大方的狠,惹得其他一些纨绔子弟好生嫉妒,便也跟着袁北庭学,可这其中有多少是打肿脸充胖子,回家可没少被家法伺候。
今日见袁北庭来了兴致,张怀钰也不想拦,更何况也没法拦,他袁北庭花的是他北境王府银子,与她何干?
“值得赏!”袁北庭轻喝道。
“就便赏个一千两吧。”
“刚刚那几碗酒就是两百金,如今倒只舍得一千两?”张怀钰戏谑道。
“嘿嘿,这出门在外,总是要节省点花不是?我若花完了,日后你跟着我乞讨?”
张怀钰连忙摆头,笑说道:“乞讨呢是万万不可能的,要乞讨也是你这世子殿下乞讨,我可有银子。”
袁北庭听后一阵无语。
合着这姑娘还没与我成家便想着分家了?
袁北庭努了努嘴,一旁的齐羡安便心神领会地转身去车内拿银票。若是千两金,莫说这两剑客打到吐血,就是一剑杀了对方怕也是做得出来。
不然还真以为这天下太平就没人拾得路遗?
一千两,好家伙,这得做多少法事才赚得回来啊。
看着去拿银票地齐羡安,谢玄同脸上就一阵抽动。
他是青羊宫掌教的徒弟不假,可他那混账师傅,只知道拿钱去买炼丹的名贵药材,对他这徒弟平日里可是没少克扣,甚至还时不时要他去做法事赚钱,补贴他用。
对于袁北庭之前在酒摊挥洒两百余金,谢玄同倒是没什么看法。
毕竟酒这个东西,有人觉得值,就有人觉得不值,更何况他们算是给那老板惹上了不少麻烦,两百金,虽多,倒还说得过去。
可眼前这两个剑术平平,破绽百出的剑客,只是斗了这会儿剑,就值一千两?
若是这样,我上去绝对比他俩舞得精彩。
那二人见迟迟未曾有动静,心中得气早已卸了去,打斗声势也弱了下来,他二人为了这场戏可是连新衣裳都穿上了,还挂了彩。
围观的众人虽看不懂斗剑招式,可这热闹大小好坏还看不出来?见二人逐渐敷衍起来,纷纷喝起了倒彩,气得那二人差点就要提剑砍了这帮看热闹的鬼。
齐羡安将手中的银票各做五百两,递到两位剑客跟前,二人见状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做谢,只是其中一人无意间瞥见了人群中的张怀钰。
“那女子,真润啊!”
话音未落,霎时,那人便倒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吓得另一人赶忙将他搀扶着逃了去。
一旁的袁北庭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小子,越来越上道了。